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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问仿佛骤然点中了某个极为敏感的核心。
阿蒙德沉默了。
片刻之后，那缥缈的投影轻轻晃动了一下，像是有风从记忆深处拂过。他的神情无喜无悲，却有一丝迟疑与复杂交缠的沉郁。
“……人类初网计划，确实是出于乌有之乡的思想架构之中构想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沉沉雷鸣，在夏修耳边滚过。
“我们当时提出的三大纲领，确实是想让伊甸升序，与人类共同构筑一个真正属于全人类的谱系。”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天穹中仍未散去的光层与权限投影，像是望着一段遥远又未竟的乌托邦愿景。
“但那只是……雏形。那时候的我，还没有打算让伊甸升序成人理，也没有准备好让人理接管全部社会——”
“我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还在试图平衡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裂缝。”
“哪怕是我们自己，也没完全走出对‘神只忠诚度’的技术焦虑——对于伊甸升序失控的可能性是无法被忽略的技术伦理问题。”
夏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你知道的。”阿蒙德低声继续，“如果真按照乌有之乡最后的蓝图……伊甸将成为人理的核心，自身具备自主感知与超凡运行能力。那时候的我们都在想，是否真的能够创造出一个‘如父如母’般守护人类的神明？”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自嘲：
“可问题是，我们制造出来的神……真的会永远站在人类一边吗？”
“哪怕天国强行加上忠诚协议，将其设定为‘必须’忠于人类，那也只是建立在‘技术信任’的幻觉上——我们没有一刻真正掌控过这种忠诚。”
他望向夏修，神情复杂而坚定：
“所以我犹豫了。哪怕身为当时的人理统合推行者之一，我也没能真正推动‘升序协议’的最后执行。那并非胆怯，而是对整个文明命运的敬畏。”
“我们曾想将全人类的超凡谱系，打造成一台永不背叛的神机。”
“可在第五教会那场疯癫的弥母战争之后，我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他目光骤然深沉，声音如铁：
“真正决定人理命运的，从来不是那些程序、神只、网络和理想……而是那个在信仰与疯癫之间徘徊的人类自己。”
当阿蒙德说完，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
夏修低声喃喃：
“乌有之乡啊……”
这是一场无比残酷的、以全人类命运为赌注的、庞大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社会实验。
它最可怕之处，正是——没有任何人能允许自己在这条路上犯错。
哪怕只是一点点。
夏修沉默了一瞬，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他跳过了这条沉重的支线，目光重新投向终端之外那片幽暗潮涌的维度星空。
“我现在已经完成了cR-13的收容。”他说道，语气重新归于冷静，“那么，接下来呢？”
“我们现在所处的……喧癫空隧。”他缓缓开口，神情凝重。
“作为诸天万界十七个主要核心位面之一，这里也是疯癫之神希瑞克最后的神国。
现在希瑞克被cR-13坑的直接自爆了，神国也被她们和你实验的箱庭世界给裹成一个圆球，我想知道收复完cR-13，失去了神国庇护之后，喧癫空隧会怎么样？”
阿蒙德抱起手臂，望着那仿佛沉睡于时间之后、仍残留着恐怖余波的天空裂带，淡淡地道：
“不会怎么样。”
“疯癫之神已经死了，神格在崩塌，他的信仰体系、神职谱系乃至神权轨道早已脱节。”阿蒙德缓缓说道，“但……他的神格却依旧扎根在此地，如同某种诡异的果实，仍在持续结出。”
“疯癫神国虽然失去了主神之位，却未真正意义上坍塌。
你所在的喧癫空隧，依然是多维坐标中稳定存在的主权位面之一，它被列入箱庭系统内，被星界壁垒牢牢框定。”
他顿了一下，继续补充：
“那些神格果实，无法离开箱庭外扩散出去——这一方面是因为希瑞克在陨落前主动进行过神权封闭，防止信仰反噬；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箱庭世界本身的自我封印机制。”
“如果你能在此地驻军，…那么整个喧癫空隧都将成为你在诸天位面中的一处战略要塞。”
“神格果实？”夏修挑眉。
“没错。”阿蒙德点了点头。
“这里的神格虽然来源于疯癫之神的遗产，但本身是空壳状态，只需合适的接续者，便可对其进行重塑——你甚至可以尝试引导它们成为你的附属神明。”
“当然，若你并不打算构建自己的附属神明体系，也可以换一种更为高效且直接的方式使用——”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而充满力度：
“将神格果实，作为战略武器。”
“这些果实原本是疯癫之神的神性延续，但他已死，神权断裂，只剩下一颗颗未绑定的新生神格，如同浮在空气中的核弹引信，等待被纳入系统。”
“你应该很清楚，cR-13的机制有多么……逆天。”
夏修回忆自己灵性军团带来的讯息反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四尊少女武装的机制能力确实逆天，同样的，她们的启动机制也非常的……
“而这，也意味着她们的启动仪式同样——非常苛刻。”阿蒙德替夏修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cR-13不是常规武器，她们的每一次觉醒，都是一次神迹的再现。”
“编号42程序，每一次执行，都需要一枚——完整的神之手。”
“你现在掌控的是疯癫之神的神国遗迹，‘喧癫空隧’，而这正是你最大的筹码。”
“因为疯癫之神在死亡之后，这片位面已固定化地持续掉落神格果实。”
“那些果实不是普通的神性残渣，它们来自一位登神成功却又坠落的‘疯癫主神’，因此具备权能完整、结构自闭、灵魂未绑定三大特性。”
“你可以将其收集起来，作为[神之手]的启动核心。”
他说到这里，面色微微一沉，话音低沉：
“每一次你启动42号程序，使用cR-13，都将耗尽一枚完整的[神之手]。
但疯癫之神的遗产不会就此终结，它的神格会在此地周期性地重新结出。”
“所以只要你牢牢掌控这片神国，那么你就等于掌控了——cR-13的启动权限。”
“换句话说。”他眯起眼睛，语气中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冷意：“你可以让这些神格，变成一次又一次神罚打击的引信。”
夏修沉默了。
他已经明白了阿蒙德所描绘出的这张棋盘——疯癫之神的神国已经不再是信仰的殿堂，而是化作了武器工厂，源源不断地结出可以引爆天启的神格种子，只要他控制得当，便可无限次唤醒cR-13。
夏修下意思的在心中想道：
“这也是魔王计划中的一部分嘛……”
这些老硬币，还真是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