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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晨雾裹着血腥气，周福的草鞋陷进泥里。十七岁的少年握紧柴刀，看见祠堂飞檐下晃动的白灯笼，像吊着几只将死的蛾。
“福哥儿快走！“三婶从门缝里探出半张溃烂的脸，“里正要拿你祭瘟神哩！“
青石板上蜿蜒的血痕突然扭动起来，周福踉跄后退。他认得这些血迹——昨夜隔壁阿牛咳出的黑血，今早村东李叔呕出的紫血，此刻都在石缝里汩汩冒着泡，汇聚成他看不懂的咒文。
祠堂里传来铜铃破碎的脆响。周福后背撞上老槐树，树皮裂开的地方渗出琥珀色的树脂，凝成他掌心胎记的形状。这个自小被视作不祥的月牙形红痕，此刻突然灼烧般发烫。
“找到了！“里正嘶哑的吼叫刺破浓雾。八个壮汉抬着缠满符咒的竹轿冲出来，轿上捆着个青衣女子。她的襦裙被血浸透，乌发间别着朵将枯的青色莲花。
周福的柴刀当啷落地。女子抬眼的瞬间，他看见自己倒映在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不是穿着补丁短打的猎户，而是披着星斗法袍的神君，腰间悬着半卷残破的金册。
“噬厄...“女子唇间溢出的气音让周福头痛欲裂。记忆的碎片如暴雨倾泻：九重天阶上崩裂的玉碑，幽冥血海里翻涌的祸种，还有某个撕心裂肺的雪夜，他亲手将青莲种进女子心口时，她眼角坠落的琉璃光。
壮汉们的麻绳套上脖颈的瞬间，周福掌心的胎记突然绽开金光。祠堂梁柱上的驱邪符无风自燃，那些在地面蠕动的血咒像是遇见烈阳的雪，尖叫着化作黑烟消散。
“太太...“他脱口而出的称谓让所有人僵在原地。轿上的女子忽然轻笑，发间青莲绽放出妖异的华彩。周福感觉有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流淌，却不是自己的——当他回过神来，柴刀正插在里正心口，而女子冰凉的指尖按在他狂跳的脉搏上。
“这次换我来说。“她咬破的唇角擦过少年耳垂，“周天官，你的万福金身...裂得好厉害啊。“
村口老槐轰然倒塌，树根处露出半截石碑，碑文正是周福胎记的形状。当第一缕阳光刺破血雾时，周福看见无数金色丝线从石碑中涌出，将自己与怀中女子紧紧缠绕。
祠堂前的空地上，周福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掌心的胎记化作金色漩涡，疯狂吞噬着四周的灾厄之气。那些从村民伤口溢出的黑气，地上蠕动的血咒，甚至里正尸体上冒出的怨念，都化作金色丝线涌入他的体内。
“收手！“太太的惊呼传来，“你的金身承受不住！“
但已经太迟了。周福看见自己的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蛛网般蔓延全身。每一道纹路都闪耀着神圣的光芒，却又布满细密的裂痕。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苏醒，那是属于神明的力量，却带着毁灭的气息。
“咔嚓——“
第一道裂痕出现在胸口。周福低头，看见金色的血液从裂缝中渗出，在空中凝结成莲花形状。那些莲花绽放的瞬间，整个村子的瘟疫之气都被净化，但更多的裂痕随之出现。
“记住这种感觉。“太太冰凉的手按在他心口，“万福金身是福神一脉的至高法体，能化解世间一切灾厄。但你的金身已经破碎，每一次使用都会加速崩解。“
周福感觉意识开始模糊。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阳光下扭曲，化作九道不同的形态：或悲或喜，或怒或嗔，每一道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九相金身...“太太的声音带着颤抖，“你竟然已经能显化金身九相，看来千年前的修为正在复苏。“
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周福看见自己站在云端，脚下是崩裂的大地。他的金身完整无缺，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福缘化作金色光轮在身后流转。但下一刻，一道黑色闪电劈下，金身轰然破碎。
“啊！“剧烈的头痛让周福跪倒在地。他感觉体内的金色纹路正在崩解，每一道裂痕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太太咬破指尖，将一滴琉璃色的血液点在他眉心。周福感觉体内的躁动稍稍平息，但金身的裂痕仍在扩大。
“听着，“太太捧起他的脸，“要修复金身，我们必须找到散落人间的九枚福印。每一枚福印都能修复一部分金身，但也会带来相应的劫难。“
周福艰难地点头。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太太眼中闪烁，那是一个身披金甲的少年神君，腰间悬着半卷残破的金册。
“第一枚福印在...“太太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周福感觉体内的金身碎片剧烈震颤，仿佛在回应什么。
“他们来了。“太太脸色骤变，“是巡天司的人。他们一直在追捕金身破碎的福神转世。“
周福握紧柴刀，却发现自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金身的反噬让他浑身颤抖，每一道裂痕都在吞噬他的生命力。
“走！“太太拽起他，发间的青莲绽放出妖异的光芒。周福感觉身体一轻，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天际划过九道金光，每一道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而自己体内的金身碎片，正发出微弱的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