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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桂芝肯定地回答:“熟!他们家有什么事,我差不多都知道些。”
“好。”董彪点点头,然后指着摆在八仙桌上那尊最为显眼的鎏金佛像问道,“那你见过这尊菩萨吗?”
王桂芝顺着董彪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佛像上,几乎没有犹豫就答道:“见过!这就是以前贡在谷家堂屋神坛正中间的那尊菩萨!我在谷家帮忙做事的时候,堂屋里别的地方我都能打扫、擦拭,唯独这个菩萨,东家(指谷家)有规定,不许我们女人碰,说只有家里的男人才能动菩萨。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你确定你见过的,就是眼前这一尊?”董彪为了确保证词的严谨,再次确认。
“我肯定!样子、大小、还有这金光闪闪的,一模一样!绝对不会错!”王桂芝的语气非常坚定。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它,大概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董彪追问关键的时间点。
这时,王桂芝停了下来,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说:“我记得……好像是1952年,那时候快要搞土改了,是春耕那会儿。我们两口子又去谷家帮忙犁田耙地。对,就是那个时候,我还看到菩萨好好地在神坛上供着。那应该是最后一次看到了。”
“那这尊菩萨后来怎么样了,你知道吗?或者说,你听说过什么?”董彪引导她说出后续的事情。
“后来……后来我们这里差不多都知道了。”王桂芝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唏嘘,“春耕过后没多久,谷家老太太(指谷正文的妻子)在省城的娘家好像有什么大事,老太太带着家里其他的女眷和小辈回娘家去了。他们怕家里没人照看出事,就特意留下我表舅谷饶和他大儿子谷子龙两个人看家。其实……其实那时候谷饶已经被划成地主成分了,他怕连累在省城当官的舅舅,是故意留在家里,不想给舅舅添麻烦的……”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可谁能想到,就在他们留守的那天晚上,谷家就出了天大的事!谷饶和谷子龙爷俩,都被人……被人杀死在家里了!等发现的时候,人都凉了……这尊金菩萨,也跟着不见了踪影。后来……后来政府派人来查,查了很久,最后说是外来的飞贼流窜作案,把案子给悬起来了……这一悬,就是二十多年啊!” 王桂芝慢慢地回忆着,努力还原着那段尘封的、充满血腥和疑点的历史。
“好,老婶子,你提供的这些情况很重要。”董彪肯定了她的讲述,然后继续追问,“除了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之外,关于这件事,你还能想起什么特别的细节吗?比如,当时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或者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王桂芝努力回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那天晚上我们住得远,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就是第二天早上听说出事了,跑过去看,才知道……唉,造孽啊!”
她似乎想起了谷家后来的惨状,情绪激动起来,带着哭腔说:“这个事情出了以后,没过多久,谷家的地就全部分给本地人了。老太太从省城回来,听到这噩耗,伤心过度,没撑几天也过世了……刚才来的那个老妇人,就是谷饶的老婆,是我的表嫂啊!领导,我求求您,一定要帮她们家出头,查清事实,还他们一个公道啊!她们家这些年……过得真是太难了!呜呜……” 说着说着,王桂芝悲从中来,情绪失控,就要给董彪下跪磕头。
董彪眼疾手快,一把托住情绪激动、正要下跪的王桂芝,语气诚恳而坚定地说:“老同志!快请起!千万不要这样!请您放心,我们人民警察办案,一定会尊重事实,以法律为准绳,认真执法,秉公处理!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这个案子,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
王桂芝在董彪的搀扶和安慰下,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随后,负责记录的小杨民警,将整理好的询问笔录递给王桂芝,让她仔细核对后,在签名处按下了鲜红的手印。
紧接着,董彪又对其余三位被请来的老社员逐一进行了详细的询问。他们的陈述与王桂芝所说内容高度吻合,细节上相互印证,都一致肯定了一个核心事实:眼前这尊鎏金佛像,千真万确就是解放前供奉在谷家堂屋神坛上的那尊传家宝!小杨同样一丝不苟地为每份询问笔录做好了记录,并让三位老人在各自的笔录上签字按了手印。
完成对这四位关键证人的问询后,为了确保案件证据链的严谨性和完整性,排除任何可能的“栽赃陷害”嫌疑,董彪又分别对樟木大队的知青代表袁洪钢和黄金公社的知青代表罗智强进行了单独询问。通过他们的详细叙述,再次确认了发现地窖和金佛的整个过程完全是出于偶然,是在调查敖淌梅家违规养猪问题时意外发现的,整个流程自然、有多个目击者相互印证,排除了有人事先布局、故意将金佛藏入彭家以构陷的可能性。
做完这一系列扎实的前期调查和取证工作后,董彪感到案情重大,必须立即向上级汇报并采取果断措施。他让郭明雄大队长暂时留在彭家,协助范老师继续进行文物的清点登记工作,并负责现场的安全警戒。自己则带着民警小杨,快步赶往马墩大队办公室,他要借用那里的电话进行紧急汇报。
来到大队部,董彪首先拨通了高岭县革委会主任秦柒的电话。电话一接通,董彪便用简洁明了的语言,将彭怀清家发现大量文物、特别是那尊关键的金菩萨,以及金菩萨背后牵扯出的1952年谷家两条人命的悬案,向秦柒做了清晰、准确的汇报。
“秦主任,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多方证人证言和物证,基本可以确定,彭怀清副主任家藏匿的这尊金菩萨,与1952年发生在马墩大队谷家的那起凶杀案有直接关联。案情重大,性质恶劣!我建议,县革委必须立即对彭怀清同志采取必要的临时控制措施,防止他在得知东窗事发后潜逃或进行其他干扰调查的活动!”董彪语气严肃地提出了建议。
电话那头的秦柒,听完汇报后沉默了片刻,显然也在快速权衡。他回答道:“董彪同志,你报告的情况非常重要,所提的建议也很及时。但是,你要清楚,彭怀清同志是县革委会副主任,属于市管干部。县革委层面可以出于‘工作需要’对他采取一些临时的、限制性的措施,但权限有限。你现在最关键的任务是,抓紧时间,进一步固定证据,让案件尽快取得突破性进展,形成铁案!我这边会根据情况,采取相应策略配合你。”
秦柒的话说得很有分寸,既表达了支持,也点明了权限的边界和行动的难点,暗示需要更上层的力量介入。
董彪心领神会,立刻说道:“明白,秦主任!我马上向市公安局做详细汇报!”
挂断与秦柒的电话后,董彪没有丝毫耽搁,立刻要通了市公安局主管刑侦业务的上级领导的电话。他将马墩大队发现的情况,包括文物数量、金佛的来历、证人证言、以及其与历史命案的关联等,向市局领导做了极其详尽的汇报,并正式提请市局尽快对彭怀清采取强制性的留置调查措施,以防其闻风逃匿或串供。
与此同时,在高岭县革委会的大院里,从当天上午开始,气氛就有些异乎寻常。先是秦柒主任突然通知有限的几位核心领导开会,随后,会议规模不断扩大,陆续要求县里所有重要部门的一把手全部到场参会。
到了下午,会议的内容更是包罗万象,从县里亟待解决的紧急问题,到一些平时并不那么紧迫的议题,都被一一拿到会议上进行“深入”讨论。这种反常的会议安排,让与会的各级领导们都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但碍于秦柒是新上任的一把手,大家也都摸不清他的路数,只好硬着头皮参加,没有人敢轻易提出异议。
到了下午六点,正常的下班时间早已过去,秦柒却丝毫没有宣布散会的意思,反而通知食堂将饭菜直接送到会议室,让大家吃完晚饭后继续开会。这种“马拉松”式的会议,让不少年纪较大的干部感到疲惫不堪,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种压抑和困惑的气氛。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感觉到,一定是有某种非常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秦主任是在用这种方式“留住”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