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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过后，北方疫情的消息再难以掩盖，各地报纸头版都被长岗市爆发的大规模疫情占据了，那些堆积成山的尸体照片震撼着每一个读者的心。
北方百姓的苦难触动了诸多市民的心弦，诸多知识分子纷纷撰写评论，力促金陵当局尽快出台务实的防控策略。
叶一柏找到裴泽弼询问磺胺药的生产和供应状况，如此大面积的疫情可不是几瓶特效药就能应付得了的，唯有充足的药物才能支撑抗疫大局。
裴泽弼当即便向香港发送紧急电报询问磺胺的情况。得到的回答却并未让人满意，药物生产虽已筹备完备，但想要实现大规模生产还需待年后方能完成。得知此情，裴泽弼立即下令港方调集人力，务求能在年内产出第一批货物。
"叶大夫，刚才您做手术时有个找您的电话，那位给您颁勋章的那个华人，就是上次打过电话的那个。"乔娜竭力调整措辞，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示意着。
"章?"叶一柏取下口罩，微微蹙眉，模仿乔娜的动作指着自己的胸口，继而以疑惑的语气问道。
"没错没错，就是勋章!"乔娜连声称是，语速明显加快了，"就是之前给您颁奖的那个家伙，在您进手术室没多久，打电话来找您，说什么有件事想要和您谈谈，让您给他回个电话。"
叶一柏扬了扬眉毛，行政厅的人找他会有什么要紧事情呢？
"我知道了，把号码给我，一会儿我就给他回电话。"
乔娜点点头，取出夹在电话机下的便签，将上面记录的电话号码递给了叶一柏。
申城似无秋凉，十月底还能穿着夏装，到了年底就得裹紧毛衣仍抵挡不住刺骨寒风。叶一柏轻吐一口气，口中弥漫的白雾在他的眼镜镜片上蒙上一层薄雾，让他的视线暂时变得模糊。
平日叶一柏视力不算差，平常不太习惯戴眼镜。只是手术做得久了眼易疲倦，他才会偶尔架起眼镜缓解一下，那副细边镀银圆框眼镜配上笔挺的西装，总令他偶尔觉得自己仿佛穿越回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
给刚刚做完手术的病人亲属留下说明后返回办公室，叶一柏从口袋掏出那张记着一串数字的纸片，提起电话听筒按下号码。
电话仅响了两声即被人接通，话筒那端传来一阵还算熟悉的嗓音……
咳咳，张媒婆慌忙地接过村口小卖铺公用的电话筒，语气焦急：“嘿呀，叶大夫，您可算接听啦！咱翠竹岭镇卫生院院长老沈，沈伯伯亲临哪，就想和您唠上几句！”村里接线员在一旁听着直点头。
叶一柏握着自家磨砺得光滑的锄头木把，心念一动，卫生院院长？这辈子怕是只听说过县里的专员老爷呢。他沉吟片刻，应道：“知道了，哪里见，何时会面？”言语间的爽快透露出一股乡土淳朴的气息。
张媒婆忙不迭地道：“好好，具体时辰地点我会打听清楚后再告诉您，您就先说个方便的时间，咱们尽力顺着您的作息安排。”
叶一柏瞥了眼挂在土墙上的日历，思量片刻，遂言：“清早鸡鸣之后，或是傍晚炊烟升起之后。”那端之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连连称是。
周六午后两刻钟，叶一柏照着村口小黑板上的住址提示，来到了位于石板路上的小酒馆前。刚至门前，便有个热心肠的大婶迎上来指路，领着他穿过热闹喧嚣的大堂，停在了一个雕花木门前。引路的大婶轻扣了几下门扉，门内的声音传来，低沉又严厉：“进来。”
大婶朝叶一柏使了个眼色，表示一切就绪。叶一柏微笑着向她致谢后，轻轻推开木门踏入屋内。
只见屋里端坐着一个约莫五旬左右的老实汉子，桌上生着一方小巧炭炉，其上搁着一只古朴铜壶，那汉子正用洁白的手巾包裹着壶柄，提起注入水到一对碧绿透明的粗瓷盏中。瞬间，一股清香四溢的茶叶雾气升腾弥漫，别有一番山野意境。
“叶大夫请坐。”中年男子含笑示意道。
叶一柏便在他对面不远的乡土竹凳上落座，汉子续问道：“叶大夫饮茶否？”他看着对方递来的热腾腾茶盏，取过暖了暖手，回应道：“饮些许，然对于茶道，并未钻研，于我只是提神醒脑之物罢。”
听此言，那位名为沈槐书的院长微微一愣，随后赞同地点点头：“叶大夫说得极是，解乏提神正是茶饮的本真价值所在。鄙人便是沈槐书，现兼任翠竹岭镇卫生院院长一职。”
叶一柏对眼前人的真实身份早已了然于胸，微笑回道：“沈院长好，我是叶一柏。”
接着，沈槐书滔滔不绝地称赞起叶一柏来，什么年轻时即荣获乡里最高荣誉、首例成功断肢再生术的世界第一人、公认的顶尖神经外科医师等等赞誉之词，令叶一柏深感意外，同时也感受到沈槐书言语间满溢的敬重与信任。
这一份来自同行及长辈的认可，令叶一柏倍感欣喜，久违的情感触动在他心中泛起涟漪。
沈槐书瞧见他面上稍显复杂的神情，立刻话题一转：“叶大夫，沈某今日冒昧请您前来，乃是有关长岗的疫情之事，想必您也从大喇叭广播中略有耳闻，如今形势严峻。”
说着，沈槐书脸色渐趋凝重：“自长岗以来，北边好几个乡镇已相继沦陷，直至平津之地出现大规模疫情爆发，不得已之下封锁铁路，然不过数日，各方压力骤增之下，铁路封锁终难维系，再度开启已是早晚之事。
而北方不同于江南地区，多由洋人控制，他们的利益优先于我国同胞生死。面对鼠疫这等致命疫情扩散的速度，叶大夫身为医者必然知晓，任其肆虐，势必会沿着铁路南下，那时将是难以预估的巨大灾难。”
沈槐书紧紧盯着叶一柏的眼睛，试图捕捉一丝内心变化的迹象。叶一柏挺直腰板，心头已然明了对方之意，但他依旧追问一句：“沈院长的意思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