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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为群山镀上金边时，张悦破关而出的剑气惊散了栖霞。众人围坐在千年银杏下为他庆贺，石桌上还摆着林雨新酿的百花露，琉璃盏中的琼浆映着晚霞流转生辉。李风正举着酒坛要往张悦衣领里灌，忽然听见天边传来一声裂帛般的尖啸。
"小心！"林雨指尖的银铃无风自动，在她发间撞出清脆的警音。只见云层如被利爪撕开，一只通体漆黑的巨禽俯冲而下，铁翼扫过处古木拦腰折断，激起的罡风将石桌掀翻。百花露泼洒在空中，竟凝成血色冰晶簌簌坠落。
"九幽鬼车！"张悦瞳孔骤缩。他在《万妖图鉴》残卷上见过此物——传说中食腐为生的凶兽，翼展十丈有余，骨羽淬毒，最可怕的是其喉间蓄着地狱业火。此刻这魔物双目赤红如血月，利爪上还勾着半截修士的残躯，显然已陷入狂暴。
李风啐出口中草茎，战斧"开山"在掌心嗡鸣："他奶奶的，刚出关就来道硬菜！"话音未落，鬼车喷出的黑焰已席卷而来。火焰所过之处，青石板如蜡油般融化，胆小的弟子周小安尖叫着滚进山涧，衣摆沾到火星处立时腾起幽蓝鬼火。
"坎字位，结阵！"张悦足踏七星，霜华剑引动月华如水。林雨会意，素手翻飞间十二道符箓凌空成卦，青光结界堪堪拦住第二波火浪。李风趁机抡圆战斧劈向鬼车左翼，斧刃与铁羽相撞迸出火星，反震之力竟将他虎口震裂。
鬼车厉啸着甩头，腥风裹着腐肉碎骨扑面。张悦旋身避过致命一击，剑锋在它颈侧划出三寸血痕。黑血滴落处草木尽枯，他急喝道："莫沾毒血！"话音未落，周小安躲避时踩中血洼，靴底顿时冒起青烟。
"接着！"林雨扬手抛出紫玉葫芦，琼浆化作水幕罩住少年。李风趁机掷出三十六枚透骨钉，暗器没入鬼车羽翼关节处，魔禽身形顿时迟滞。张悦抓住时机纵身跃上兽背，霜华剑顺着脊柱刺入三寸，却见鬼车周身腾起黑雾，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它吞过回魂草！"林雨脸色煞白，古籍记载这种魔物若得回魂草淬体，便成不死之身。鬼车似被激怒，双翼拍出飓风将众人掀翻，转头向着灵力最盛的张悦喷出浓缩的业火弹。
千钧一发之际，张悦瞥见崖边倒悬的钟乳石群。他故意卖个破绽引鬼车追击，魔禽果然中计穷追不舍。少年如穿花蝴蝶在石笋间腾挪，身后火球不断炸开，万年钟乳化作岩浆飞溅。就在鬼车张开巨喙欲给他致命一击时，张悦突然折腰后仰，霜华剑挑起岩浆泼向魔禽双眼。
凄厉的嘶鸣震落洞顶碎石，暂时失明的鬼车收势不及，铁翼扫断了支撑洞顶的主石柱。张悦踏着坠落的巨石借力后跃，眼睁睁看着这上古凶兽与万千钟乳同坠深渊。烟尘散尽时，唯见岩浆在谷底蜿蜒如血河。
"结...结束了？"周小安从藏身的岩缝中探出头，话音未落，地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无数双猩红眼瞳在阴影中亮起，岩壁上爬满长着蝙蝠翅膀的赤目鼠妖，溪涧里跃出喷吐毒雾的三足蟾蜍，更有九尾火狐引着兽潮从四面八方涌来。
李风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战斧重重顿地："他娘的，这是捅了妖兽老窝啊！"斧柄镶嵌的灵石应声碎裂，磅礴灵力灌入地下，震飞了最先扑来的鼠群。林雨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血符，十二尊黄巾力士破土而出，铜锤挥舞间砸得蟾蜍血肉横飞。
张悦却注意到异常——这些妖兽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进退有度。九尾火狐始终站在高处指挥，每当力士逼近便吐出狐火掩护兽群后撤。更诡异的是，所有妖兽都在刻意避开某个区域：东侧被藤蔓遮蔽的山洞。
"李风开路，林雨掩护！"张悦剑气横扫，霜华所过之处冰棱突刺，硬生生在兽潮中劈出血路。三人默契地结成三角阵型冲向山洞，周小安抱着药囊紧跟在后。临近洞口时，九尾狐突然发出刺耳尖啸，妖兽们如潮水般疯狂涌来。
"进去！"张悦反手掷出剑鞘，鞘中封印的雷符炸开电网暂阻追兵。洞内阴湿之气扑面，石壁上布满青黑色菌丝，越往里走越是腥臭难当。在洞穴尽头，众人看见永生难忘的景象：无数妖兽卵泡在黏液池中沉浮，中央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每搏动一次就有新卵破膜而出。
"万妖母巢！"林雨声音发颤。传说此物乃上古妖皇精血所化，能无限繁衍妖兽。此刻母巢似乎感应到威胁，池中黏液突然沸腾，数十条触手破空袭来。李风挥斧斩断两根，断肢落地竟化作双头蛇扑向周小安。
"用火！"张悦霜华剑插入地面，极寒剑气将黏液池冻住三息。林雨趁机抛出全部炎爆符，李风战斧引雷助燃，周小安闭眼将师父给的保命紫阳雷珠扔进池中。炫目的白光过后，母巢在惨叫中化为焦炭，洞外妖兽齐声哀嚎，纷纷倒地化作黑烟。
四人跌坐在地相视苦笑，却见张悦突然捂住心口。他衣襟内昆仑镜泛起诡异红光，镜面浮现出燃烧的城池——西北方向，更多母巢正在苏醒。
烈焰在山谷中织成赤网，周小安哆嗦着捏爆最后三颗炎阳石。这位素来怯懦的药王谷弟子此刻满脸烟灰，却死死挡在昏迷的同门前——三刻钟前，正是他认出这些变异妖兽身上带着母巢特有的腐磷斑。
"坎离相济！"林雨脚踏禹步，十二张巽风符在火墙外结成风轮。暴涨的烈焰中传来刺耳的吱嘎声，那些长着蝙蝠翅膀的蚀骨鼠终于开始溃退。李风趁机抡起战斧劈开焦土，地下暗河喷涌的水柱与烈火相撞，蒸腾的雾气瞬间笼罩战场。
张悦的霜华剑却在此时发出预警嗡鸣。剑锋所指处，残存的数百妖兽突然僵直，皮下鼓起无数游走的肉瘤。伴着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这些怪物竟彼此吞噬融合，转瞬化作三丈高的血肉巨球。球体表面凸起密密麻麻的兽首，每一张扭曲面孔都在发出不同频段的嘶吼。
"是母巢的共生咒！"林雨疾退三步，腕间玉镯应声碎裂，释放出储备的防御结界，"它们要玉石俱焚！"
血肉巨球轰然滚动，所过之处地裂三丈。周小安布下的炎阳阵被碾成火星，李风竖插在地的战斧竟被硬生生压弯。张悦凌空画符，七道冰墙次第绽开，却在接触球体的瞬间崩解成霜粉——那怪物周身腾起的腐磷毒雾，正在吞噬所有灵力。
"攻其核心！"张小鹿突然从侧翼杀出，青铜罗盘的指针死死指向球体某处。少年暗卫的夜行衣已褴褛不堪，肩头还插着半截狐尾，显然刚经历恶战，"母巢残留的妖丹在膻中位！"
张悦闻言瞳孔骤缩。霜华剑感应到主人战意，剑脊上的北斗七星次第亮起。他踏着李风掷来的斧柄借力腾空，太虚步在毒雾中踏出残影，剑尖精准刺入罗盘指引的位置。妖丹碎裂的脆响中，万千兽首同时发出哀嚎，巨球轰然爆裂。
漫天血雨里，异变陡生。
九尾火狐的虚影从溃散的肉块中浮现，妖媚瞳孔映出众人惊愕的面容。"不过是毁了个子巢..."虚空中响彻重叠的男女声，狐尾扫过处，尚未死透的妖兽残肢突然飞向谷口，"就让奴家送各位份大礼罢。"
残肢在谷口堆积成血肉之门，门内传出令大地震颤的咆哮。昆仑镜在张悦怀中剧烈震动，镜面浮现的景象让林雨瞬间面无血色——那是本该镇在昆仑墟下的饕餮颅骨，此刻正撕开空间障壁。
"快毁门！"张小鹿的袖箭已射向妖狐虚影，箭身铭文却穿体而过。李风啐出口中淤血，战斧燃起本命精火；周小安咬牙掏出生死人肉白骨的九转还魂丹，竟是准备以命祭药。
张悦的剑意却在此刻臻至圆满。霜华剑悬于半空分化万千，每一柄虚剑都牵引着山谷中未散的烈焰。当剑阵与火龙交融的刹那，昆仑镜突然投射出上古铭文，将太虚离火诀的终极式烙印在他神识之中。
"焚天！"
随着剑诀出口，整个山谷的氧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赤白火焰化作朱雀神形，长鸣着贯穿血肉之门。妖狐虚影在净火中扭曲消散，饕餮颅骨的投影发出不甘的怒吼。当烟尘散尽时，唯余张悦单膝跪地，霜华剑插入焦土勉强支撑身体。
"西北方...还有七处子巢..."他拭去唇角金血，怀中昆仑镜已烫得握不住。镜中燃烧的城池幻象里，隐约可见更多血肉之门正在成型。
李风默默将变形的战斧重新捶打成形，林雨颤抖的指尖正在重组破碎的符阵，周小安把九转还魂丹悄悄塞回药囊——他们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决意。
深谷尽头，新的咆哮声裹挟着硫磺气息扑面而来。张小鹿反握匕首割破掌心，以血为墨在臂甲上画出献祭阵图。这一次，再无人露出惧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