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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想说“你可以依靠我”，想说“别再伤害自己”，可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化作一阵钝痛。最终，他只能死死盯着屏幕，仿佛这样就能穿透冰冷的电子信号，真正触碰到她。
墨陌望着宋一霆眼下浓重的青黑，突然想起今早镜中同样憔悴的自己——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唇，还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她恍惚间又看见了镜中一闪而过的虚影，那个和她一模一样却眼神空洞的镜中人。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衣角，她终于打破沉默，“阿霆，我真的可以做好。”
“我不能知道？”宋一霆的声音突然轻得像一缕烟，飘散在空气中几乎抓不住。屏幕那端，他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眼睫低垂，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像是烛火即将熄灭前的最后摇曳。他又问了一遍，这次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不能告诉我？”
“阿霆……”墨陌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凉的屏幕，描摹着影像中他疲惫的轮廓，指腹在屏幕上上留下模糊的雾气，又很快消散，顿了顿，轻声说道，“我需要一点时间整理，到时候再告诉你好吗？”
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就在墨陌以为通话会就此中断时，宋一霆突然笑了，那个笑容像阳光穿透厚重的乌云，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影，连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
“好。”宋一霆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令人心碎的温柔，“等你整理好。”
屏幕的光映在宋一霆深邃的眼底，他忽然凑近镜头，近到墨陌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痞气的笑，语气却认真得让人心悸，“但你要记住，你欠我的，可不止这些。”
话音未落，宋一霆眼底的光便一寸寸暗了下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让这个骨子里刻着倔强的女人重新学会依靠他，需要比极地永夜更漫长的等待。就像当初那个暴雨夜，她蜷缩在床角颤抖了三个月，才终于允许他在她做噩梦时留在房间里——仅仅是安静地坐在门边的扶手椅上。
“阿也是心理医生，专攻创伤后应激障碍治疗，这些......你应该都查到了吧？”墨陌的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发尾，丝绸般的黑发在指间缠绕又松开，像她此刻欲言又止的心事，落地灯将她的侧影投在灰蓝色墙纸上，睫毛的阴影微微颤动，“所以你真的不必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只需要好好做你的事，对我不必牵挂。”
“嗯。”金属表带在宋一霆腕间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他屈起的指节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实木桌面上。屏幕冷光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目光却落在角落那盏香薰灯上。
宋一霆越发地焦躁，却又不断地压制住那些情绪。他记得，墨陌曾经说过，有一段时间，她不能一个人好好睡觉，都需要香薰来助眠。
“那我回去后，能见见他们三个吗？”宋一霆缓缓地说道，生怕自己平常的语速也让眼前那个人儿生发更多的抗拒，此刻他多想把她拥入怀里。
墨陌突然想起催眠时看到的场景——高也站在雨幕里，手里拿着一份泛黄的文件，墨迹在纸页上晕染成诡异的血丝状，他是准备要把自己的事都告诉宋一霆的。但是墨陌害怕，被宋一霆知道自己内心的那些恐惧，所以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的嘶吼着“不要”。
“阿霆，就算你不找他们……”墨陌无意识地攥紧了睡衣上的绑带，喉咙突然发紧，喉间突如其来的滞涩感让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阿也……迟早会主动联系你的，他们会找到你，然后告诉你我的情况的。”
“小耳。”腕表突然转动的机械声截断了她未尽的话语，铂金表盘折射的光斑在墙面上划出一道流星般的轨迹。宋一霆的声音轻得像是在呵护晨间将散的露珠，“你明明知道，关于你的所有事情，我只想听你亲口说。”
“阿霆，再等等。”墨陌凝视着屏幕那端的宋一霆，目光描摹着他眉宇间的每一道纹路，轻声说道——她比谁都清楚，这个男人要的从来不是监护报告式的机械汇报，而是她愿意主动摊开的掌心，是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
“我知道。”宋一霆的唇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眼底的星光仿佛穿越了屏幕，“小耳，我们来日方长。”
“你明天还要忙，赶紧休息吧。”墨陌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眉头不自觉地轻蹙，指尖无意识地在床单上画着圈，“记得趴着睡，或者侧着睡，千万别压到伤口。”
“小耳。”宋一霆突然凑近镜头，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撒娇，“我想抱着你睡。”
屏幕里，宋一霆的眼神柔软得像融化的蜜糖，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
“你听话，很快就能见面了。”墨陌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凉的屏幕，想象着自己正抚摸着宋一霆蓬松的发丝，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轻。
“小耳，接下来几天……白天可能没法给你发信息、打电话，晚上也不一定有时间。”宋一霆突然正色，喉结轻轻滚动，停顿了一下，想了一下自己的行程，似乎在斟酌用词，目光紧紧锁住屏幕里的她，补充道，“但你记得给我发消息，我都会看到的。要好好跟着林北，也别想着甩开欧穆和贝诺的保护。”
“我会的。”墨陌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像是要让他看清自己的认真，指尖在膝头收紧，不想让自己的任何一丝犹豫给他增添多余的忧虑，“阿霆，这次我真的会听话。”
“那就乖了。”宋一霆的笑容在屏幕里绽开，眼角的笑纹让他整个人都生动起来，“晚安了。”
“晚安。”随着墨陌的道别，两人的指尖同时按下了结束键，屏幕瞬间暗了下来。
房间里骤然陷入寂静。墨陌缓缓舒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积压的情绪都释放出来。她关掉床头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躺了许久，才终于合上沉重的眼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