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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朱高炽这边如何感叹，林煜又继续说道。
“血酬定律有三个要点：
一、血酬就是以生命为代价从事暴力掠夺的收益；
二、当血酬大于成本时，暴力掠夺发生；
三、暴力掠夺不创造财富。”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符合血酬定律的暴力集团应该有哪些呢？”
这个问题问的好，要是换在听到“血酬定律”的概念之前，那这些大明帝国的高层人物，是绝对不会往这方面去细想的。
因为这既没有必要，也不值得他们亲自去考量。
但现在，朱高炽却是认真思索起了问题的答案。
首先，可以知道的是，符合“血酬定律”的暴力集团，必定有着官兵的一席之地。
虽然说出来有些不好听，但官兵确实完美符合“血酬定律”的所有要素。
而与官兵类似，同样符合“血酬定律”的，自然就是匪寇了。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这八字真言，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血酬”！
百姓恐惧匪寇，同样也更恐惧官兵。
朱高炽反复思量再三，给出回答道：“应当是官兵、匪寇吧！也只有这两个暴力集团，才能完美符合血酬定律的三要点了。”
“嗯……”
林煜微微点头，却是没有立刻给予肯定，而是转头看向了其他四人，问道：“你们呢？你们又是怎么想的？”
“林先生，我也觉得只有官兵与匪寇，才是符合血酬定律的两个暴力集团，其余的我实在也想不出来了。”郑和边思索边说着，捻着假胡须的手险些没控住力道，差点就把假胡子给揪了下来。
“……林先生，我也是这般想的。”
杨荣说着眉头微皱，有些欲言又止。
他倒是不否认陛下与三宝太监两人的答案，但他又觉得林先生今天的课程有些太过偏激了。
一个国家、一个王朝的建立或灭亡，固然与战争和杀戮脱不开关系，但国家的经济、社会活动，以及它的繁荣昌盛、衰败破灭，也绝对不是简单的“血酬”二字可以解答的。
因为建立了国家的朝廷官军，确实需要“血酬”作为维系和支撑，但当国家建立起来以后，那建立国家的官军就不再是唯一必要的存在了。
军队肯定依旧还是必须存在的，因为军队就是维系国家的最后手段，也是最根本的手段，但一个国家除了维系，也需要发展，发展不仅仅要靠军事，也要靠内政和治理。
纯靠军事发展的国家，那叫***（电报声消音），而且注定是会破灭消亡的。
所以，每当乱世结束，王朝建立，民心思安，就必然要轮到文官主导历史接下来的走向。
这既是历史的大势所趋，也是新生的国家要有所发展，要能够稳定运行下去，能够维持住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秩序，所必须经历的道路。
就算林煜此前提出了陆权论、海权论，还有对外殖民，也是要与政治、经济、文化等等相互结合，不可能全部靠纯粹的武力。
武力至上主义，那只会招来毁灭。
见到几人想法都差不多，林煜接着说道：“为了帮你们理解什么是血酬定律，或者说封建专制国家的两个极端管理模式，即追求短期血酬收入的最大化，以及追求长期血酬收入的最大化，我这里再简单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话说北宋开国的时候，因为宋太祖、宋太宗连续两代皇帝决策失误，导致北宋最终没能收复燕云十六州，也就让北宋长期面临辽国铁骑，而又无险可守的战略被动局面。为了解决这个困境，北宋先后采取增筑长城、挖掘水渠河道、采购战马等方式，抵御辽国可能的南下入侵。”
“其中，采购战马更是北宋开国以来，就长期执行的战略方案，起先的北宋只在秦州地区设有主持马政的‘南使’（南市），专职负责管理朝廷养马事务和与吐蕃、回纥之间的马匹贸易。”
“一直到了宋神宗熙宁变法，通过战略取舍后，正式在边境设立茶马互市，也成功让北宋得到了一时的喘息机会。”
“但可惜……”
“好景不长啊！茶马互市的官吏迅速败坏，凡是经过这条商路的商人，都必须跟官府交一笔保护费。而后，连官府都这么干了，这条商路的那些山贼匪寇见了，便也跟着有样学样，官老爷们榨一遍，他们也榨一遍，有时候实在榨不出来了，或者心情不好，还会将交了钱财的商人尽数截杀。”
“如此一来二去，你们猜猜看这条北宋设立的茶马贸易商路会怎么样？”
这就开始提问了？
朱高炽愣了一瞬，当下认真思索片刻后说道：“嗯，官府横征暴敛，还有山贼匪寇截杀过往商贾，那我若是走这条路线的商人，必定是会绕道的，身家性命总是贵过身外的几缕浮财！”
林煜点点头：“说的没错，虽然跟吐蕃做生意确实能赚钱，但再怎么赚钱，也架不住官府、山贼两遍榨油啊！关键榨完了，可能还不保命，所以这些商人在权衡一二后，要么选择了绕远路，不再走官府的路线，要么就干脆彻底不再干这门生意。”
“可这么一来，山贼们就不好过了，山贼本来就是靠劫掠商人发财过活，现在商人跑了，他们劫掠谁呢？”
“总不能劫掠那些同样穷的叮当响的村民吧？关键这些村民，有不少还是山贼的桑梓亲戚。”
“于是乎，山贼头子们反复合计一番，决定不再截杀过往的商人，而是改为收取‘买路钱’的方式，任何商人，只要交了一笔‘买路钱’，就可以得到山贼发放的凭据，有了这山贼凭据，那之后这条路线的山贼都不会再去截杀商人，反而还会礼送保护。”
“具体的‘买路钱’也不贵，全都按人头来算，一个人头10个铁钱，有货物的话另算，但总体加起来也不会太多。”
“如此一来，你们再说说看，那些商人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又会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