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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的百叶窗被晚风掀起又落下，发出细碎的啪嗒声。
雪慧放下手机时，指腹还残留着通话时的温热，屏幕上“市药监局”的通话记录刺得她眼睛发酸。
翔伟站在她身侧，西装袖口蹭过她发梢，带着他惯用的雪松香水味：“需要我现在联系青果吗？”
“先不急。”雪慧伸手按住他欲掏手机的手背，指甲在他腕骨上轻轻一叩，像敲醒某种默契。
她转身走向会议桌，高跟鞋在地毯上压出浅痕，“把李教授、赵律师还有研发部的老周叫过来，十分钟后开会。”
十分钟后，会议室坐满了人。
李教授的白大褂还沾着实验室的酒精味，赵律师抱着皮质文件箱，箱角磨出的包浆比他执业证上的照片更显资历。
雪慧站在投影幕前，指尖轻点遥控器，“WATCH”项目的立项批文出现在屏幕上：“今早市药监局接到举报，说我们违规使用未备案药材。”
“胡闹！”李教授拍桌，老花镜滑到鼻尖，“项目用的全是《中国药典》收录的药材，备案流程我亲自盯着走完的，去年十二月就拿到回执了。”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文件，最上面的备案回执盖着鲜红的公章，日期是2022年12月15日。
赵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举报信内容呢？有没有提到具体药材名称？”
“对方没留联系方式。”雪慧调出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但张监管说，举报材料里附了我们2023年3月的采购单复印件，药材栏写着‘野山参（未备案）’。”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翔伟，把青果那边的检测设备使用权限开通给质检部，李教授，麻烦您整理近三年所有药材的采购、检测、备案记录——要原件，包括入库时的电子台账。”
“我这就去实验室调监控。”李教授扶着桌子站起来，白大褂下摆扫过椅子，“每个批次的药材都要过三遍检测，监控录像保存期是三年，足够证明清白。”
赵律师翻开文件箱，取出一摞法律条文：“如果是竞争对手恶意举报，我们可以反诉诽谤。但当前首要任务是配合调查，证明合规性。”他推了推眼镜，“雪总，您记得去年王记者那篇不实报道吗？当时背后是哪家公司？”
雪慧指尖敲了敲桌面，投影光在她眼底晃出冷光：“先不着急查源头。”她转向翔伟，“等会儿张监管来了，你带他去实验室；李教授负责汇报研发流程；赵律师跟着查文件——”她忽然笑了，“张监管最爱看现场，咱们得让他亲眼看见每粒药材怎么从入库到成药。”
下午三点，张监管准时到了。
他穿藏青色制服，肩章洗得发白，手里拎着黑色公文包，进门时先打量了前台的企业荣誉墙，目光在“年度质量诚信企业”的奖牌上多停了两秒。
“张科长，这边请。”雪慧伸手引路，香水味清淡得像雨后的玉兰，“先参观实验室？您上次来还是两年前，我们更新了智能检测系统。”
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对着显微镜记录数据，智能传送带将药材样本送进光谱检测仪，屏幕上立刻跳出成分分析图。
翔伟站在检测仪旁，手指划过操作屏：“每批药材入库前要做三次检测，一次初检，一次复检，还有一次是第三方机构的盲检——数据直接同步到药监局备案系统。”
张监管凑近看屏幕，喉结动了动：“你们这设备比我们局里的还先进。”
“中医堂的青果老师帮忙选的。”雪慧接过话头，“她总说‘药材是中医的根’，我们就想着，根扎得深，树才能长壮。”
参观完实验室，一行人回到会议室。
李教授早已把准备好的资料码成两尺高的山：“这是2020年至今所有药材的采购合同、检测报告、备案回执，按时间顺序归档了。”他翻开其中一本，“您看2022年12月的备案回执，野山参的备案号是ZJ，和今年3月采购单上的备案号完全一致——”他突然顿住，指尖停在采购单复印件上，“奇怪，这复印件的备案号怎么被涂了？”
赵律师戴上白手套，接过复印件对着光：“是用修正液覆盖的，原字迹应该是ZJ。”他抬头看向张监管，“举报材料里的采购单是伪造的，故意涂抹备案号，误导监管部门。”
张监管的脸色终于松动，他翻着李教授递来的原件，手指在备案回执和采购单上反复比对：“雪总，你们的资料保存得很完整。”
“我们吃过资料不全的亏。”雪慧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汽模糊了她的眉眼，“去年有竞争对手买通离职员工，说我们篡改实验数据。后来调了实验室监控，连打印纸的批次都对上了，才还了清白。”她笑了笑，“从那以后，所有文件都留原件，重要流程全程录像——您要是想看监控，我让技术部调出来。”
“不用了。”张监管合上资料，语气软了些，“我信你们。”他掏出笔记本写了几笔，“不过还是要提醒，内部管理得再严些。这次的举报虽然不实，但暴露了文件流转有漏洞——比如采购单复印件怎么会落到举报人手里？”
雪慧记下重点，目光扫过桌上的资料堆，忽然瞥见最底下一份文件的边角，像是被人刻意压着。
她不动声色地抽出来，是2023年3月的采购单原件，备案号清晰印着ZJ。
“张科长说得对。”她把文件推过去，“我们会加强保密措施，下周就给重要文件加电子水印。”
调查结束时，晚霞把走廊染成蜜色。
张监管在电梯口停住脚步：“雪总，你们这企业，有股子硬气。”他拍了拍公文包，“举报信我会归档备注不实，后续有需要配合的，随时联系。”
雪慧目送电梯门合上，转身时却撞上端着咖啡的翔伟。
他眼里的担忧还没褪尽：“总算解决了？”
“暂时。”雪慧接过咖啡，杯壁的温度透过骨瓷渗进掌心，“但李教授说采购单复印件的修正液痕迹不对——普通修正液干了会发脆，这张的边缘却有光泽，像是用了进口产品。”她低头抿了口咖啡，苦得舌尖发颤，“翔伟，让泡泡糖今晚就验指纹，重点查2022年和2023年的采购单原件。”
回到办公室时，夕阳正往窗台上爬。
雪慧刚坐下，前台小妹就敲门进来，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雪总，刚有人塞进前台信箱，没写寄件人。”
信封很旧，边角磨得起毛，封口处的胶水泛着黄。
雪慧用裁纸刀挑开，一张信纸滑落——
“别以为查完就没事了。”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最后一个句号洇开墨点，像滴凝固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