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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匹跟随他多年的宝马，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在连续奔逃了上百里之后，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悲鸣着，倒在了地上。
他身边的亲卫，也只剩下了寥寥十几人。
每一个，都浑身浴血，狼狈不堪。
袁绍趴在冰冷的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回头，向着来路望去。
夕阳的余晖，将天地，都染成了一片血色。
他已经看不到那遮天蔽日的“顾”字大旗了。
也听不到那催命的马蹄声。
但是，那副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却如同烙印一般，死死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他看到了自己的大纛，是如何被轻易砍断。
他看到了自己的十万大军，是如何在顷刻间，土崩瓦解，被人像猪狗一样，肆意屠戮。
他看到了郭图，看到了逢纪，那两个把他捧上云端，又将他推入深渊的小人，是如何被绝望的溃兵，活活踩成了肉泥！
一切，都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呵呵......呵呵呵......”
袁绍趴在地上，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眼泪，混合着泥水，从他那张曾经英武不凡，此刻却满是污垢的脸上，滚滚滑落。
“我真傻......真的......”
他像个无助的孩子，用拳头，狠狠地捶打着地面，声音沙哑地，喃喃自语。
“我单知道顾衍那竖子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我以为我十万大军，雷霆一击，便可将他碾成齑粉......”
“我......我却不知道，他......他是个魔鬼啊！”
“我为什么要信郭图那个蠢货的鬼话！我为什么要派颜良去送死！我明知他和张合不和，会内斗！”
“沮授......沮授说的才是对的！是我！是我亲手，把他送进了囚车！是我亲手，毁了河北！毁了我袁家四世三公的基业啊！”
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内心！
那种痛，比刀砍斧劈，还要痛苦千万倍！
“主公！主公！快走！顾衍的骑兵，随时都可能追上来！”
残存的亲卫，连拖带拽地，将已经精神崩溃的袁绍，从地上架了起来，换上了一匹疲惫的战马，继续向北，亡命奔逃。
终于。
在第二天的黎明。
当邺城那高大而又熟悉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
袁绍，和他身边仅存的七名亲卫，回来了。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凯旋的欢呼。
而是一座，正在哭泣的，死城。
整个邺城，早已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绝望所笼罩。
凄厉的哭喊声，从城内的每一个角落里，传来。
无数身穿素缟的妇人，瘫坐在家门口，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自己丈夫或儿子的名字。
白色的幡布，挂满了整座城池。
家家户户，都在办丧事！
十万大军出征，回来的，不足万人！
这意味着，这座河北的都城，几乎家家戴孝，户户有殇！
袁绍骑在马上，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悲惨的一幕。
城中的百姓，看到他，没有愤怒，没有指责。
只有麻木，和死寂。
那种眼神，比任何刀剑，都更加伤人！
“噗——！”
袁绍再也支撑不住，一口心头血，猛地喷出，整个人，直挺挺地，从马背上，向后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