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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形势已经容不得曾国藩想太多。
他必须要在这里迎战，必须要杀出一条血路撤退！
靖港的水面上，双方的战船开始一场极为激烈的战斗。
湘军的战船体型更大，船上装载的洋火炮火力也更强。
太平军虽然多是小木船，但在这种狭小的地方却极为灵活，不断来回穿梭。
小木船当然是装不了什么大炮的，但太平军却自有办法。
火攻！
很快，湘军多条船只就被引燃，在水面上熊熊起火。
许多湘军士兵浑身是火，惨叫着跳入水中。
片刻后，水面上浮起来一具具已经被烧得浑身焦黑的尸体，死状极为惨烈。
很快，湘军就开始不敌。
曾国藩急了，赶忙从船舱里找来一杆大旗，矗立在甲板上，厉声大叫。
“所有人死战，不得后退！”
“有敢越过此旗后退者，杀无赦！”
嗖一下，一艘湘军船只越过曾国藩和他手中的旗帜，朝着后方飞也似地逃走了。
又嗖一下，另外一艘湘军战船也同样越过旗帜跑路了。
嗖嗖嗖，不知道多少艘湘军战船纷纷越过旗帜，消失在了曾国藩的视线中。
曾国藩：“……”
一旁的幕僚章寿麟冲上来，摇晃着曾国藩的身体。
“大人，打不下去了，再打就要全军覆没了，快撤退！”
曾国藩脸色铁青，良久不语。
章寿麟急了，对着船上的水手们大叫。
“你们是想要让大人死在这里吗？赶快调转船头撤退！”
水手们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调转船头，仓皇撤退。
船上的洋火炮也在不断开炮，压制着太平军战船的追击。
在接连被击毁了几艘战船后，太平军逐渐停止追击，目送曾国藩这艘最后的湘军战船离去。
在曾国藩的身后，数十艘湘军战船或熊熊燃烧，或已经变成无数碎片，没入水中。
曾国藩看着这一幕，脸上逐渐失去了所有血色。
一旁，传来了章寿麟悲愤的声音。
“大人，加上咱们这艘，只有六艘船逃出来了！”
曾国藩的身体猛然摇晃了一下，脸色越发惨白。
为了突袭靖港，曾国藩可是精挑细选了四十艘大船而来。
这些大船上，每一艘都装载着曾国藩花费重金采购来的洋火炮。
然而，在太平军的埋伏下，在那些该死的小木船面前，曾国藩精心制造的大船，重金购置的洋火炮，通通都成为了笑话！
又是一场惨败。
又是一场几乎全军覆没的惨败！
这一刻，曾国藩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一直以来支持自己，却因为自己不愿意全军支援庐州而死的江忠源。
他想到了调动湖南全省之力帮自己培养湘军，却同样因为自己不愿意全军出发支援而死在黄州城外的恩师吴文镕。
他还想到了多次下旨，对自己坚持不出战极为不满的咸丰皇帝。
想到了自己为了训练湘军不择手段，导致在湖南官场内人人喊打众叛亲离的窘境。
想到了自己扣留十万白银，精心训练的水师却被太平军一番暴打化为乌有。
……
无数念头从曾国藩脑海中一一浮现，彻底击垮了他的心防。
曾国藩突然站了起来，一声大叫。
“吾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说完，他猛然奔到船舷处，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一条弹幕随之飘过。
【汉武帝刘彻：废了，彻底废了。】
【秦始皇嬴政：这是心态彻底炸裂了。】
【汉高祖刘邦：这下好了，可以宣告曾国藩退场了。】
【唐太宗李世民：还不一定，你们忘了湘潭战场吗？】
【宋太祖赵匡胤：想多了吧？湘潭那边可是太平天国西征军的主力，还是野战，湘军拿什么赢啊？】
【明太祖朱元璋：野战打败西征军主力，这概率不会超过一成。】
【元世祖孛儿只斤·忽必烈：一成？一成都高了！西征军什么实力，大家又不是没从视频里看过。】
【昭烈帝刘备：曾国藩练兵还可以，但总是容易中计，他脑筋有点过于耿直了。】
【魏武帝曹操：死读书的官员就是这样子的，都被你们明清两朝的八股文教傻了！】
【吴大帝孙权：这湘军本来也乱七八糟，输了一了百了，朕也不喜欢大清，说不定太平天国上来就能重振华夏呢？】
【隋文帝杨坚：是这个道理，什么《南京条约》、《望厦条约》就很恶心人，赶紧换个新王朝，统统废掉！】
【清圣祖爱新觉罗·玄烨：……】
大清世界，群臣瑟瑟发抖，全部跪下。
“皇上息怒！”
所有人似乎都已经看到了大清的末日来临，听到了太平天国敲响大清的丧钟。
这下子，是真的全完了呀！
铜官。
这里距离靖港并不算远，但眼下还处于清军的控制中。
一艘小船急速从长沙方向而来，抵达铜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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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急急忙忙地从小船中走下来，正好看到了章寿麟。
“曾大人何在？”
章寿麟苦笑一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房间。
“就在里面。”
章寿麟突然放低了声音。
“自从昨日我将大人从水中救出后，他就一直呆坐，一句话也不说。”
“这一次的失败，对大人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左先生，还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劝说大人重新振作起来啊。”
左宗棠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走向房间。
房门打开，左宗棠看到了呆坐于榻上的曾国藩。
此刻的曾国藩整个人完全失去了精气神，就如同一具行尸走兽。
左宗棠摇了摇头，在曾国藩对面坐下。
“曾大人，可还记得左某？”
曾国藩呆滞的眼神稍微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左宗棠身上。
然后，曾国藩继续发呆。
左宗棠皱眉道：
“我认识的曾大人，可不是因为区区一次失利就会投水自尽的孬种。”
曾国藩依旧没有说话。
左宗棠呵了一声，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嘲讽。
“曾大人三十八岁就当上了二品大员，人生可谓顺遂无比。”
“如今就连这小小挫折也过不去了，需要左某这个臭秀才来开解了吗？”
曾国藩继续沉默。
左宗棠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曾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就此放弃，湖南的父老乡亲怎么办？”
“没了你这个主帅，你麾下的万余兵马立刻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到时候长沙守不住，湖南也必然沦陷。”
“难道你作为一个湖南人，竟然要眼睁睁地看着家乡被长毛贼所统治，看着子孙后代去信奉什么狗屁来自西洋的天父上帝吗！”
曾国藩终于开口了，声音极为嘶哑。
“曾某尽力了，但……力所不能及。”
左宗棠见曾国藩开口，心中不由一喜。
能交流，那就还有希望。
他加重了语气。
“曾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
“长毛贼已经横扫大半个大清，你训练的新军初出茅庐，遭受几次失败也算情有可原。”
“你要做的不是自哀自怨，而是振作起来，吸取教训，卷土重来！”
“虽然输了几场，但你麾下兵马才折损了多少？无非就是两三千人罢了！”
“你主力仍在，只要你打起精神来，重振旗鼓，依旧还有胜利的希望。”
“只要能获胜一场，之前的种种失败，种种非议还有谁会记得？”
左宗棠的这番话说得极为情真意切，让曾国藩的眼神和表情也逐渐变得灵动不少。
沉默片刻后，曾国藩叹了一口气。
“左先生，你有湘潭那边的战报吗？”
左宗棠愣了一下，摇头道：
“巡抚衙门目前还没有收到。”
曾国藩表情难掩颓丧地开口。
“靖港是埋伏，湘潭难道就不是了吗？”
“我不是因为靖港的小小损失而丧气，而是湘潭……唉！”
左宗棠身体一震，瞬间醒悟过来。
曾国藩是觉得，靖港输了，湘潭那边恐怕也凶多吉少。
靖港的确仅仅只有一千湘军，但湘潭方向可是塔齐布和彭玉麟率领的万余湘军主力！
一旦湘潭方向也失利了，那初出茅庐的湘军就彻底完蛋，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曾国藩才心灰意冷，选择跳水自尽。
这下子，就连左宗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突然，房门砰一下被撞开了。
章寿麟挥舞着一张纸，表情极为兴奋地冲了进来。
“曾大人，左先生，湘潭、湘潭……大捷！”
“什么？”曾国藩和左宗棠的身体同时剧震。
曾国藩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表情急切地开口询问。
“你刚刚说什么？”
章寿麟激动地开口。
“曾大人，湘潭大捷，千真万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