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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槿之贪婪地望着她,心脏疼痛地抽搐着。她似乎清瘦了一些,但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很平静。这种平静,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割着他的心。他宁愿看到她哭,看到她愤怒,而不是现在这样,仿佛真的已经走出了那段伤痕累累的过往,将他彻底埋葬。
就在许兮若快要走到楼门口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高槿之的心脏几乎骤停。 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转过身,目光带着一丝疑惑,投向高槿之藏身的那片阴影区域。
高槿之吓得魂飞魄散,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死死地贴在粗糙的树干上,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彻底停滞,祈祷黑暗能够吞噬自己。 许兮若的目光在那片区域停留了几秒钟。她的眉头微蹙,似乎不确定那阴影里是否有什么。夜风吹过,树叶晃动,光影斑驳。
也许最终觉得只是自己的错觉,或者只是风吹草动,她收回了目光,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拿出钥匙,打开了楼门。 “咔哒”一声轻响,楼门打开又合上。她的身影消失了。
直到确认她真的进去了,高槿之才像虚脱一般,顺着树干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极度的惊恐和后怕席卷了他,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失落和自责。
他被发现了?还是差点被发现?她会不会起了疑心?如果她知道他像个变态一样偷偷躲在这里看她,她会怎么想?只会更加鄙视和厌恶他吧? “高槿之,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和混蛋…”他痛苦地用手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呜咽。他痛恨自己这副卑劣的模样,痛恨自己连远远守望的资格都没有,却还要用这种不堪的方式,玷污她可能刚刚获得的平静。
他在冰冷的角落里坐了许久,直到四肢都冻得麻木,才踉跄着站起身,失魂落魄地离开。 第二天,他不得不强打精神,陪龚思筝去试那条裙子。在服装店明亮的灯光下,他看着龚思筝穿着价格惊人的连衣裙,在他面前优雅转身,询问他的意见。
“很美,很衬你。”他听到自己用干巴巴的、毫无感情的声音说着程式化的赞美。 龚思筝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很满意,但下一刻,她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眼神空洞的高槿之,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是吗?可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昨晚没睡好?”
高槿之的心猛地一沉。是巧合的询问,还是她察觉到了什么?他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低下头,做出疲惫而顺从的样子:“嗯,老是做梦。” 这是一个安全的、符合他近期状态的回答。
龚思筝没有再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去换衣服。高槿之看着她消失在试衣间门后,后背却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感觉自己就像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任何一点细微的失误都可能让他粉身碎骨。
之后几天,高槿之强迫自己不再去许兮若的小区。他害怕再次被她察觉,更害怕自己失控。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两件事上:更加“完美”地扮演龚思筝的傀儡,以及,更加小心地试图拼凑龚思筝背后的碎片。
他注意到,龚思筝近期通话的频率似乎增加了,而且她接某些电话时会刻意避开他,或者语气变得非常公事化、甚至紧张。他偷偷记下了一个她多次提及的缩写——“K.P.”,听起来像某个商品或者公司的代称。他还注意到,她似乎对银行账户的变动异常敏感,有几次他无意中瞥见她的手机屏幕,似乎是银行APP的界面,她的眉头紧锁着。
这些零碎的线索像散落的拼图,高槿之无法看清全貌,但那种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他尝试用匿名的方式在网上搜索“K.P.”以及龚思筝名字可能关联的商业信息,但一无所获。一切似乎都隐藏得很好。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种无形的压力和恐惧压垮时,对许兮若的思念再次如同洪水般决堤。理智告诉他很危险,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在一个龚思筝告知他“今晚有事”的晚上,他又一次如同被牵引的幽灵,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
这一次,他更加小心。他换了一个更远的、视线却更好的隐蔽角落,躲在小区绿化带的一簇冬青后面,身上穿着深色的衣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看到许兮若房间的灯亮着。过了一会儿,阳台的门开了,许兮若走了出来,倚在栏杆上,似乎在眺望远处的夜景,又像是在发呆。晚风吹起她的发丝,她的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和忧郁。
高槿之的心再一次被紧紧攥住。他痴痴地望着,仿佛要将这一刻刻进灵魂里。痛苦和渴望交织,几乎让他发狂。 然而,这一次,许兮若在阳台上站了没多久,忽然猛地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毫无迟疑地射向高槿之藏身的绿化带!
她的眼神不再是上次的疑惑和不确定,而是清晰的、带着震惊和愤怒的直视! 高槿之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完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他明明躲得更好更远!
就在他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瞬间,他看到许兮若猛地转身冲回屋内,然后几乎下一秒,楼道的声控灯一层接一层地亮起! 她下来了!她来找他了!
极度的恐慌瞬间攫住了高槿之。他第一个反应不是面对,而是逃跑!他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绝对不能! 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冬青丛后弹起来,也顾不上会不会刮伤,转身就朝着小区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他的心脏疯狂跳动,撞击着胸腔,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他听到身后远处传来许兮若带着愤怒和不可置信的喊声,似乎是在叫他的名字,但那声音很快被风声和距离拉远、模糊。 高槿之不敢回头,拼命地跑,穿过小区的绿化带,拐过墙角,一口气跑出了小区后门,混入了外面街道熙攘的人群中,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弯下腰,如同濒死般剧烈地喘息,肺叶火烧火燎地疼痛。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冷风一吹,让他浑身发抖。周围的路人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 他不仅被她发现了,他还再一次地从她面前逃走了。像个真正的小偷,像个不敢见光的幽灵。
巨大的耻辱和绝望如同冰水,将他从头到脚浇透。他想象着许兮若站在他刚才藏身的地方,看着空无一人的冬青丛,脸上会是什么表情?是愤怒?是鄙夷?还是…或许会有一丝残留的、被他这猥琐行为彻底粉碎的难过?
“啊…”他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低吼,用力捶打着自己的额头,恨不能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精神恍惚,失魂落魄。
当晚,他收到了龚思筝的信息,是一张图片——点开一看,高槿之的血液瞬间冰冷! 图片拍的是一簇冬青灌木,拍摄角度…正是他今晚藏身的地方!画面下方还有一行字: “看来,有人不太听话哦。‘死人’,就应该有死人的样子。别忘了,你能‘看见’的,我也能。别再考验我的耐心,也别挑战我的底线。否则,我不介意让某些人真的‘消失’。”
高槿之握着手机,如同握着一块寒冰,从头皮到脚趾都是一片麻木的冰冷。 她知道了!她竟然一直都知道!她甚至在监视他?还是说…她预料到他一定会去,所以派人盯着许兮若那边?或者…这只是她的一种试探和恐吓,那张图片或许是别的什么时候拍的?
无数种可能性在他脑中炸开,但每一种都指向同一个事实:他的行动,他的挣扎,他那点可悲的念想和试图探查的小动作,或许从未真正脱离过龚思筝的掌控。 他感觉自己就像如来佛手中的孙悟空,无论如何挣扎,都翻不出那座五指山。而这座山,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黑暗。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彻底吞噬了他。他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地狱,真的不止一层。而他,正在不断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