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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青怀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没说什么。他转而问道：“你的人呢？总不至于都折损在了兰肆月手里吧？”
他语带质疑，却也点明了关键。左相如既决心在这莽莽林海中搜捕兰肆月，必定投入了大量人手。
兰肆月的黑衣杀手单体战力远超普通士兵，但左相如的亲兵精锐，尤其擅长军阵配合，在开阔地带足以碾压对方。只是在这复杂幽深的密林，杀手的隐匿与机动性被放大，士兵的阵列优势则大打折扣。
左相如身经百战，不可能毫无准备，其余士兵定然沿着昨日激战之地，尤其是那湍急的瀑布下游，一寸寸搜寻着她的踪迹。
“呵，”左相如轻笑一声，带着一丝被心上人“质疑”能力的愉悦调侃，“承蒙你看得起，左夫郎。”
程青怀毫不客气地回以一个“无聊”的眼神。左相如就爱看他这生动的小表情，比那拒人千里的冰冷鲜活多了。
她正色道：“确如你所料。正因我的人马散布左近，形成合围之势，兰肆月才未能在我重伤之际给予致命一击，反被我拼死反击所伤。杀我，她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
左相如眼中寒光一闪，“便轮到她了！她人手本就不多，经昨日一战更是折损殆尽，而我大军合围，此刻正是瓮中捉鳖之势。”她语气笃定，“即便你昨日未出手，我的亲兵也必能找到我。”
这意思是他多管闲事咯。程青怀面无表情，然而眼神却透露出这个意思。
当然不能这么说，左相如赶紧安抚，“还得感谢阿青的出手相助，否则我定然不能那么快就恢复过来。也不能知道你对我……还手下留情了。”她还特别强调了“情”这个字。
程青怀暗自皱眉。果然不该多管闲事。
仿佛印证她的话，左相如将手指放入口中，吹出一声尖锐奇诡、穿透力极强的哨音，声浪在寂静的晨林中远远荡开。
不多时，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身着轻甲、气息精悍的士兵迅速出现在视野中，为首的正是罗绮麾下的一名得力军官屯长。
“将军！”那带队屯长看到左相如安然无恙，眼中闪过激动，立刻单膝跪地行礼，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左相如身后的程青怀。
左相如身形微动，不着痕迹地将程青怀挡在身后，遮住他那破损的衣衫下摆，直接下令：“张屯长，卸甲！”
被点名的屯长毫不犹豫，利落地解开身上轻便的皮质护甲。左相如接过，塞到程青怀手中，指了指旁边几棵粗壮的古树：“去后面换上。”
程青怀抱着还带着士兵体温的护甲，走到树后。片刻后，他穿着明显宽大不合身、却遮掩了所有狼狈的士兵皮甲走出。
左相如上下打量他一眼，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嗯，倒有几分我亲兵营的精锐模样。”程青怀依旧面无表情。
在场的张屯长和随后赶来的普通士兵，目光都忍不住好奇地聚焦在这个被将军刻意保护、气质卓然的男子身上。
关于将军那位在鬼跳峡“殉国”的侧夫程氏，军中早有传闻。此刻亲眼所见，再结合将军的态度，答案呼之欲出。无需左相如开口，那张屯长已然心领神会，带领身后士兵齐刷刷抱拳，声音洪亮地喊道：“属下见过左夫郎！”
程青怀的目光倏地转向左相如。左相如迎着他的视线，微微挑眉，眼中带着一丝“看戏”般的戏谑，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应得的身份与尊重。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我左相如的夫郎。无形的网再次悄然收紧。
程青怀眼底掠过一丝无奈，最终归于沉寂。罢了，且看左相如与兰肆月这场大戏的终局如何。他默然跟上队伍。
去往封锁兰肆月之地的路上，左相如一边走，一边低声对程青怀分析战局：“山林虽不利大军展开，但罗羽的神射营已穿插到位。她们精于丛林追踪，箭矢便是最好的封锁。兰肆月的人，昨日已被杀得七七八八，此刻应是强弩之末……”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一阵诡谲、阴冷、仿佛能钻入骨髓的骨笛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响起！音调忽高忽低，如同毒蛇吐信，瞬间笼罩了整个山林！笛音入耳，程青怀眉头紧锁，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紧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窸窣窣”声由弱变强，如同潮水般从林地的腐叶下、灌木丛中、岩石缝隙里涌出。
“蛇群！”程青怀脸色骤变。他前世在热带雨林执行任务时，对这种声音可是刻骨铭心。
左相如的反应更快，在笛音响起的刹那，厉喝已如惊雷炸响：“敌袭！点燃火把！驱蛇！蛇畏火！”她的命令清晰果断，瞬间传遍附近林间。
然而，太迟了。或者说，蛇群的数量和速度远超预料！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沉甸甸地压在林梢，混合着泥土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膻气息。就在这迷蒙的雾气中，无数条色彩斑斓、粗细不一的毒蛇，如同从地狱涌出的暗流，疯狂地扑向正在缩小包围圈的士兵！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仿佛无穷无尽。
士兵们猝不及防，外围瞬间响起数声凄厉的惨叫。
军官们嘶吼着点燃火把挥舞，试图用火焰逼退蛇群。火圈勉强形成，但两侧的蛇群仿佛受到某种驱使，悍不畏死地继续涌来，不断冲击、挤压着火光组成的脆弱防线！
火焰燎过蛇身，发出“滋滋”的焦糊味和令人牙酸的嘶鸣，但更多的蛇依旧前仆后继！
在这令人绝望的蛇潮中心，一条通体银白、仅约一米长的小蛇格外引人注目。它昂着小小的头颅，琥珀色的竖瞳冰冷无情，细密的鳞片在晨间氤氲光下流转着月华般的冷辉。
它速度奇快，在蛇群中如同银色的闪电穿梭，所过之处，群蛇仿佛受到无形的指令，攻击更加疯狂有序。这绝非普通小蛇，俨然是已通灵性的蛇中王者。
那诡异的骨笛之音，正是为这灵蛇指引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