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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像个巨大的金盘,挂在司农寺的檐角上,把整个庭院的影子拉得老长,青石板路上仿佛铺了一层碎金。李杰站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麻纸名单,纸边都有些磨损了。上面用朱砂笔列着司农寺二十三名官员的姓名,名字旁边打了勾的,全是与李承乾有牵连的 —— 除了王主事、赵参军,还有掌管车马的孙吏目,他每次给东宫送东西,都要多报两匹马来回的脚力钱;负责文书的刘笔吏,更是常年替太子府抄写私信,把司农寺的公文都扔在一边…… 算下来竟有九人之多,几乎占了官员总数的半数。
“大人,这是各地刚报来的农事急报。” 老张捧着一摞竹简走进来,粗布衣裳的袖口上还沾着点点胡椒末 —— 他刚从胡椒工坊回来,新一批的胡椒种子正在竹匾里晾晒,每一粒都要过秤,半点不敢马虎。他脸上带着疲惫,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些灰尘,却难掩兴奋,“工坊的种子成色极好,今年的收成肯定错不了。”
李杰接过竹简,最上面一卷的麻绳还没干透,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写上去的。他展开一看,是来自陇右的急报,字迹潦草,显然是十万火急:“甘州遭雪灾,青稞冻死三成,百姓无种可播,求朝廷速发补种种子。” 他眉头紧紧蹙起,甘州距离长安足有千里之遥,按寻常的公文流程,往返批复至少要半个月,等种子送到,春耕早就错过了,百姓们今年就要饿肚子了。
“张叔,你觉得该怎么办?” 他抬头看向老张,这位老农虽然识字不多,却在地里刨了一辈子食,有着几十年的农耕经验,对各种作物的习性了如指掌。
老张接过竹简,粗糙的手指在 “青稞” 二字上轻轻摩挲,仿佛在抚摸自家的庄稼。他沉吟片刻,开口道:“回大人,青稞这东西耐寒,可雪灾过后土地板结得厉害,得先派懂犁地的去教他们深翻,把土块打碎了才行。然后得补种早熟品种,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顿了顿,眼睛一亮,“对了,禁苑库房里不是有去年从吐蕃换来的‘三月黄’青稞种吗?那种子性子急,四十天就能发芽,正好赶得上春耕。”
李杰眼中也闪过一丝光亮。他正想试试新团队的效率,当即走到案前,拿起毛笔蘸了浓墨,飞快地写下批复。笔尖在竹简上划过,发出 “沙沙” 的声响,他在末尾重重注明:“着司农寺急递送往甘州,三日内务必送达田间地头,延误者,斩!” 最后那个 “斩” 字,墨色浓重,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张看着那鲜红的 “斩” 字,吓了一跳,手里的竹简都差点掉了,连忙道:“大人,这…… 这会不会太严厉了些?”
“农事耽误不起。” 李杰将竹简递给老张,语气斩钉截铁,“一粒种子误了农时,就是一家人的口粮没了着落。”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去叫老李来,让他算算调拨种子的车马钱粮,一分一毫都要算清楚。再让小马和小周备上五具贞观犁,跟着急递队去甘州,到了地方,不光要把种子送到,还得现场教农户们怎么用新犁耕地,怎么种‘三月黄’。”
老李就是昨天刚任命的钱粮官,原是天牢的狱卒,小时候在账房先生家里帮过工,一手算盘打得比司农寺的老账房还精,加减乘除,噼啪几下就能算得清清楚楚。以前在天牢,他总是低着头,说话都不敢大声,如今换上了青色公服,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小马和小周则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狱卒,在天牢时就跟着李杰干活,手脚勤快,脑子也灵活。在禁苑摆弄农具的这几个月,早就把贞观犁的使用诀窍摸得透透的,连怎么保养、怎么修理都一清二楚。
不到半个时辰,老李就拿着算好的账册匆匆回来。他手里的羊皮纸上面,用墨笔列得清清楚楚:“青稞种五十石,每石折合市价三百文,共计一万五千文;贞观犁五具,每具工料钱一贯,共计五贯;车夫十人,往返盘缠每人三百文,共计三千文;口粮三百斤,每斤十文,共计三千文…… 总计需钱十二贯七百文,从农技推广专款里支出,账目可查。” 他说话时腰杆挺得笔直,声音洪亮,比起在天牢时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小马和小周则已换上了崭新的青色公服,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候在门口。行囊里装着换洗的衣物、干粮,还有李杰特意让他们带上的几本农技小册子。两人腰间还别着一把青铜匕首,是李杰让人特意打造的 —— 不仅能防身,刀身上刻着的刻度还能用来查验土地的硬度,一举两得。“大人放心!” 小周的声音洪亮得像打雷,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劲,“我们保证把犁用好,把技术教好,绝不让百姓们失望!” 小马也用力点头,眼里闪着坚定的光。
看着他们忙碌而有序的身影,李杰走到廊下,对着正在打扫地上羊肉羹污渍的小吏喊道:“去把各房的主事都叫来,就说本官有新令要颁。”
小吏连忙放下手里的抹布,一路小跑着去传话。一盏茶的功夫,正堂里就站满了官员。王主事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眼角却偷偷瞟着案上的令箭;刚被免去农技推广职的赵参军,站在最后排,脸色灰败如土,像丢了魂似的;还有几个没被波及的官员,神色也颇为紧张,不知道这位新大人又要出什么新章程。
李杰拿起一支黄铜令箭,重重拍在案上,“啪” 的一声,震得案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从今日起,凡各地上报的农事难题,无论大小,三日内必须回复解决方案!”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众人,“回复需注明三条:用何农具、施何肥料、预计增产多少,缺一不可。逾期未办或敷衍了事者,直接免职,绝不姑息!”
掌管文书的陈主事忍不住往前挪了一步,小心翼翼地出列:“大人,有些偏远州县的公文,光在路上就要走五天,三日内回复,怕是…… 怕是难以做到啊……”
“那就用急递!” 李杰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势,“驿站的快马不够,就从司农寺的车马里调!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骑马、乘船,哪怕是跑步,也必须让百姓在春耕前看到实效!” 他从案下抽出一叠黄色纸券,往桌上一放,“这是‘农技急递券’,凭此券可征用沿途任何车马,各地驿站不得阻拦,违令者,以抗旨论处!”
纸券是用特制的黄麻纸做的,上面不仅印着司农寺的铜印和他的私章,边缘还画着小小的胡椒藤图案,藤上结着几颗圆润的胡椒果 —— 这是他昨晚连夜设计的,既方便识别真伪,也暗暗宣示着胡椒产业在他心中的分量。
官员们看着那些纸券,脸上的神色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变成了凝重。他们终于明白,这位新大人不是来走形式、混资历的 —— 他是真的要把农桑之事当成一场硬仗来打,要在司农寺掀起一场风暴。
散会后,王主事却主动留下来,手里捧着一本新抄的账册,账页边缘还沾着未干的墨迹,显然是刚抄写完的。“大人,这是属下按您的吩咐重新抄录的库房账目,每一笔进出都核对了三遍,绝无差错。” 他将账册递上前,双手依旧有些发颤,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恳切,“属下知道以前犯了糊涂,往后定当痛改前非,好好为大人效力。”
李杰接过账册,随手翻开几页。上面的字迹工整娟秀,比之前那本潦草的账册强了太多,每一笔种子的入库、出库、损耗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还特意用红笔标出了之前的错误之处和更正说明。他微微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库房的事你暂时还接着管,但记住,若是再出任何纰漏,可就不是罚俸那么简单了。”
王主事连忙磕头谢恩,额头在青砖上磕出沉闷的响声:“属下谨记大人教诲,绝不敢再犯!” 他站起身时,腰杆比来时挺直了不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看着王主事离去的背影,李杰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夕阳的余晖穿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他知道,王主事的转变只是个开始,要彻底改变司农寺的风气,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这时,老张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走进来,粥里还卧着两个荷包蛋,香气扑鼻。“大人,忙了一天,快趁热吃点东西吧。” 他把碗放在案上,看着李杰疲惫的样子,心疼地说,“这些日子您没日没夜地忙,可要保重身子啊。”
李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温热的粥滑入喉咙,暖意瞬间传遍全身。“张叔,辛苦你了。” 他笑了笑,“等忙过这阵子,咱们就轻松些了。”
“不辛苦,不辛苦。” 老张憨厚地笑着,“能跟着大人做事,是老奴的福气。以前在禁苑,哪想过能有今天啊。” 他顿了顿,又道,“刚才我去工坊看了看,小马和小周已经带着贞观犁和种子出发了,老李还在核对其他地方的账目,说今晚要通宵赶出来。”
李杰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些曾经的狱卒,如今在新的岗位上都焕发出了新的活力,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