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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云舟熬了两个通宵。
 眼窝深陷,却精神亢奋。
 “六礼束修…肉干、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寓意深远…”
 “投师帖…要恭敬…” “红包…不能薄了…” “叩首礼…三叩…最是庄重…”
 他最终拍板。
 “就这么办!六礼束修,投师帖,红包,三叩首礼!一个都不能少!”
 “阿福!去通知所有铺子的账房先生!后日辰时,穿戴整齐,带上束修礼,随我去柳家小院!”
 拜师这日。 天朗气清。
 柳家小院外,乌泱泱站了二十来个账房先生。
 年纪大的胡子花白,年纪小的不过弱冠。
 皆穿着簇新的长衫,手里提着或捧着各式礼盒。
 肉干、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琳琅满目。
 人人脸上带着好奇、忐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为首的,是林记总铺的老账房,姓赵,人称“赵算盘”。
 他手里捧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一份烫金的“投师帖”。
 旁边跟着的,是林云舟特意请来主持仪式的王老实。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青黛站在门内,看着外面这阵仗,吓了一跳。
 “郡主…请诸位先生入内。”
 她定了定神,侧身让开。
 一行人鱼贯而入。
 小院不大,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赵清璃端坐在廊下的藤椅上。
 一身素色衣裙,未施粉黛。
 目光平静地扫过院中众人,最后落在站在人群最外侧的林云舟身上。
 王老实清清嗓子,上前一步。
 “郡主在上!林家各铺账房先生,仰慕郡主才学,特备束修六礼,投师名帖,诚心拜师!恳请郡主不吝赐教!”
 他声音洪亮,回荡在小院。
 赵算盘捧着托盘上前,躬身将投师帖高举过头。
 “学生赵德全,代众同门,恭请郡主收帖!”
 青黛上前接过帖子,呈给赵清璃。
 赵清璃打开帖子。
 字迹工整,言辞恳切。
 列着二十位账房先生的名讳。
 她目光微动,未置可否。
 接着,二十位账房先生依次上前。
 将手中代表“六礼”的物件恭敬放在赵清璃面前的石桌上。
 肉干(谢师恩)、芹菜(业精于勤)、莲子(苦心教学)、红豆(鸿运高照)、红枣(早日高中)、桂圆(功德圆满)。 石桌很快堆满。
 最后,每人又奉上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
 礼毕。
 王老实高声道:“行——叩首礼!”
 二十位账房先生,整整齐齐,面朝赵清璃。 撩袍,屈膝。
 一叩首! 额头触地。
 二叩首!
 三叩首!
 动作虽不算完全齐整,但那份庄重与恭敬,却弥漫在小院中。
 礼成。
 众人垂手肃立。
 赵清璃的目光,再次越过众人。
 精准地落在依旧站在人群边缘,未曾下跪的林云舟身上。
 她唇角微扬,声音清泠,带着一丝玩味。
 “林二少爷。” 林云舟心头一跳。
 “众位先生皆已行过拜师礼。”
 赵清璃指尖轻轻点着藤椅扶手。 “你…为何不跪?”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云舟身上。
 王老实、赵算盘、阿福…连带那二十位账房先生,都瞪大了眼。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云舟只觉得脸上“腾”地一下烧起来。
 他设想过各种拜师场景。 唯独没料到这一问。
 众目睽睽之下。 他张了张嘴,喉头发干。
 “我…我…”
 赵清璃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促狭,一丝不容置疑。
 仿佛在说:主意是你出的,礼是你定的,人是你带来的。 现在,你想置身事外?
 林云舟深吸一口气。
 看着廊下那清冷的身影。 看着她眼底那抹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他忽然明白了。
 郡主这是…在等他。
 他不再犹豫。
 分开人群,大步走到最前方。
 撩起月白长衫的下摆。 动作干脆利落。 屈膝。 跪地。
 “学生林云舟!” 声音朗朗,响彻小院。
 “拜见师父!” 额头触地。
 一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青石板微凉。
 额头贴着地面。
 林云舟能清晰地听到…廊下传来的一声极轻、极淡的轻笑。
 他抬起头。
 正对上赵清璃垂下的目光。
 那目光里,戏谑褪去。
 多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柔和。
 像初春融化的雪水。 清冽,却带着暖意。
 “起来吧。”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
 “既然行了礼,便都是我的学生。”
 “账房工夫,明日开讲。”
 “莫要迟到。”
 林云舟站起身。
 拍去膝上尘土。
 看着赵清璃转身回屋的背影。
 阳光洒在她素色的衣裙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他忽然觉得,这十几天的虫子,抓得真值。 这头,磕得一点也不冤。
 院中众人面面相觑。
 随即,爆发出低低的议论和惊叹。
 “二少爷…真跪了?” “郡主…这就答应了?” “成了!成了!”
 林云舟站在原地。
 看着那扇关上的房门。 嘴角,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