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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山腹地
阴冷的空气仿佛凝固在直布罗陀地下通道的深处，带着海水的咸腥和某种更深层、更令人不安的腐败气息，像是铁锈与陈旧血液混合的味道。第八天的夜晚，末日后的死寂在这里被无限放大，唯有几人压抑的呼吸声和战术靴踩在潮湿地面上的细微声响，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陆明锐紧握着手中的L85A1自动步枪，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手套传来，提供着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枪口下挂的消音器和红点瞄准镜的轮廓在头盔灯的微弱光晕下隐约可见。他像影子一样跟在雷电作战小队身后，每一步都落得极轻，肾上腺素维持在一个微妙的高水平，让他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
走在前面的队长雷诺兹举起握紧的拳头，队伍瞬间停顿，如同凝固的雕塑。几道光束在黑暗中交错扫视，确认前方那段尤其幽深的岔路没有隐藏的威胁后，雷诺兹才放下手，队伍继续以警戒队形向前移动。
“保持警惕，我们就快到了。”雷诺兹低沉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低语。“‘维德尔’号就停在尽头山洞的码头里。那是我们离开这鬼地方的唯一希望。”
陆明锐无声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通道两侧。墙壁从粗糙的混凝土逐渐变成了带有加固框架的砖石结构，通道的宽度和高度也在不断增加，显示出这里的重要性。他们仿佛正行走在一头巨大钢铁怪兽的血管之中，阴森而压抑。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分叉洞口。主通道继续向前，而另一条分支则通向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当陆明锐随着小队小心地绕过洞口时，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地下空间在这里豁然开朗，形成一个足以令人惊叹的巨型穹顶。两条生锈的铁轨并行向黑暗深处延伸，冰冷的金属在战术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冷的光泽，最终消失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这里竟然隐藏着一个火车站台，可想而知在灾难爆发前，这条位于岩山深处的通道是何等繁忙的战略要地。如今，只剩下空旷、死寂，以及铁轨间偶尔可见的、令人不愿深思的深色污渍。
“小心点，别弄出太大动静。”雷诺兹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凝重。
众人屏息凝神，紧贴着洞壁，快速而安静地通过这个开阔的分叉口。陆明锐弯腰小跑经过时，忍不住向那巨大空间的外围望去。透过弥漫的薄雾和深沉的黑暗，他隐约看到了更远处高耸的了望塔阴影，以及一排排排列整齐、屋顶呈圆弧形的长条形建筑，像极了某种巨大的蔬菜大棚， 安静地匍匐在岩山脚下。
“那是我们以前的营区，”雷诺兹注意到他的目光，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感，混杂着怀念与深深的忌惮。“就在直布罗陀岩山的山腹里面。现在……里面全是那些行尸走肉。虽然肯定留下了不少武器弹药和装备，但现在进去和自杀没区别。别看了，快走。”
陆明锐立刻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前方的黑暗中。雷诺兹说得对，任何不必要的风险都可能让他们全军覆没。他握紧了步枪，跟上小队的步伐，将那片充满死亡气息的昔日军营抛在身后。
队伍继续在仿佛没有尽头的通道中前行了大槪十五分钟。就在压抑感几乎要达到顶点时，走在前面的雷诺兹再次停下了脚步，并打出了“停止前进”的手势。
陆明锐抬头望去，即使在头盔灯的照射下，眼前的景象也足以让人感到震撼。
一扇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钢铁大门堵死了整个通道。它仿佛是从山体本身铸造出来的，厚重、冰冷、泛着工业时代特有的冷硬光泽，人站在其面前显得无比渺小，必须极力仰头才能看到它的顶端没入黑暗之中。这扇门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给人一种足以抵挡任何冲击的压迫感。
“老天……”通讯兵威尔逊下意识地低语道，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一丝惊叹。
“正门是走不通的，就算有动力也未必打得开，何况现在停电。”雷诺兹显得很冷静，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景象。他打了个手势，引领队伍转向大门旁边墙壁的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阴影处。
那里有一个低矮得多的小型通道入口，一扇相比之下显得十分“简陋”的强化铁门守卫着这里。雷诺兹从战术背心的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这倒是让陆明锐有些意外——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异常清晰。雷诺兹缓缓推开小铁门，生锈的合页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微弱呻吟，他立刻停下动作，等了几秒，确认没有引起任何反应后，才将其完全推开。
“这是紧急通道，能绕过主闸门。一个一个过，保持安静。”雷诺兹低声道，率先侧身钻了进去。陆明锐、威尔逊紧随其后，神射手帕克断后，并在进入后小心翼翼地将铁门重新虚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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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通道狭窄而压抑，只有短短十几米。当他们从另一头钻出来时，眼前的景象再次变换。
他们已然身处一个巨大的天然山洞之中。空气里的咸腥味变得更加浓重，甚至能听到轻微的水波荡漾声。山洞顶部垂下一些天然的钟乳石，而人类工程的痕迹则覆盖了其余部分——加固的岩壁、混凝土码头、照明灯柱，以及停泊在码头边海水里的一艘线条流畅、涂着军用迷彩的快艇。
“看哪！‘维德尔’号！”雷诺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喜悦和宽慰，“她果然还在这儿！”
那艘快艇安静地停泊在墨黑色的海水里，像一头蛰伏的猎豹，代表着生存的希望。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然而，雷诺兹立刻压低了声音，通过耳机警告道：“先别高兴太早，保持警戒。我们还没拿到钥匙。”
他的目光投向码头前方大约两百米外，一个依托山壁搭建的二层预制板结构建筑。那就是他们的目标——码头管理室。
但更重要的是，雷诺兹指向了与来时通道截然相反的山洞另一头。那边同样是一个巨大的出口，没有沉重的铁门封锁，只有无尽的黑暗。几条铁轨从那里延伸进来，没入码头旁的水中。
“看到那个洞口了吗？”雷诺兹的声音变得极其严肃，“那条轨道直通外面的直布罗陀港区，灾难发生时是主要的难民集中点。现在……里面挤满了东西。数量多到无法想象。我们任何一点过大的声响，都可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惊动那片死亡浪潮。所以，绝对，绝对要保持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