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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
陆砚辞主仆走后,拾月便先颤抖着声音,面无血色地朝左谧兰看去。
她的瞳孔都因为惊恐而有些失焦了。
“刚才姑爷说的,不会是……”
话还没说完,拾月的嘴巴就被左谧兰用力捂住了。
左谧兰压着声音说:“别说话。”
拾月惊恐地睁大眼睛,倒是听话地没有动弹,直到一串脚步声远去,左谧兰从树杈间看着远去的广安,等到彻底看不到人了,左谧兰方才长舒出一口气松开捂着拾月嘴巴的手。
她往后瘫软地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气喘吁吁。
后背就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彻底湿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但现在的左谧兰显然顾不上这个。
这个变故让主仆俩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沉默地站在原地,也没动弹。
过了很久,左谧兰方才哑着嗓音先说道:“刚才听到的那些话,你给我按死在你肚子里,全忘了,尤其别在陆砚辞面前表现出来你已经知道了。”
这话,左谧兰既是对拾月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可虽然这样警告着自己,但左谧兰的心里还是十分不太平。
“呕——”
她突然又开始反胃恶心起来。
背过身,撑着树干,左谧兰就弯腰干呕起来,一肚子的酸水,从胃到喉咙都很难受。
即便刚才看到陆娩屋中那摊属于陈氏的血,还有陆娩那个状况,都没有让左谧兰这么难受过。
左谧兰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丈夫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清风朗月。
他有谋算有手段,也有当断则断的果断。
当初左谧兰挑上陆砚辞,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不容小觑。
她笃定陆砚辞日后一定能登上高位。
所以即便刚才知道他让婆母跟公公和离,她也没觉得什么,反而觉得他做事果断利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可刚刚、刚刚……
耳边又徘徊起陆砚辞的那句“把人解决了吧”,左谧兰甚至还能回想起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冰冷到没有一丝人气,冷漠地就像是在说什么路边没人要的猫啊狗啊,没有一点心软。
可那不是猫狗啊……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春冬跟着婆母进府,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平时他跟婆母有什么争执冷脸的时候,也都是春冬忙前忙后,为他们母子周旋说尽好话。
左谧兰不知道婆母这次到底做了什么,又是连夜写下和离书要逃跑,又是被人暗杀。
她也不敢知道。
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左谧兰也知道春冬跟着婆母,是婆母的心腹,若是婆母做错了事,她也一定不无辜。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安全,陆砚辞这样的做法其实并没有错。
但、但是……
左谧兰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寒心。
面对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旧仆都能如此,左谧兰不敢想,若是有一天她惹恼了陆砚辞会被他怎么对待。
但凡他刚刚有一点犹豫,一点挣扎……
或许左谧兰都不会如此难受。
秋老虎还没过去,空气依旧有些闷热。
但在这一刻,左谧兰只觉得自己好像处于寒冷的冰窖之中一般。
也是同一时间,她忽然有些后悔起来。
或许当初她不该那么着急为自己选这么一条后路,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进陆家这个泥潭旋涡。
这是左谧兰自从嫁给陆砚辞以来,第一次这么后悔。
即便之前知道陆砚辞对沈知意余情未了,念念不忘,都没让她这么难受过。
陆砚辞这次的做法,是真的让左谧兰寒心,害怕了。
可她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了。
她自己选的路,就算硬着头皮也只能继续这么走下去了。
……
“你去哪了?”
从陆娩院子里出来后,陆砚辞看到左谧兰从前面过来,又见她孤身一人,拾月并不在她身边。
陆砚辞拧着眉,快速往人那边走了几步后,便扶着左谧兰的胳膊询问:“拾月呢?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
左谧兰被陆砚辞握住胳膊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浑身就像是被一条蟒蛇盘绕着身体,这让她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陆砚辞自然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他低头,皱眉:“怎么了?”
以陆砚辞的为人和仔细,有些事情自然瞒不过他。
可就在他打算好好看看左谧兰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左谧兰忽然扑进他的怀里,把脸埋在他胸膛,哑声说道:“砚辞,我有些累了。”
陆砚辞听她这么说,疑虑倒是先收敛起来。
他也知道今晚忙进忙出的,又是那样的事,她又大着肚子,疲惫难受都很正常。
他没再多想,拍着她的后背说:“今天辛苦你了,你要不先回侯府休息?”
左谧兰摇了摇头:“公公和祖母都还难受着,我要是走了,这里就只剩下你了。”
“我陪着你。”
陆砚辞听她这么说,先前的疑心也变成一股暖流。
今夜发生这么多事,之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等着他们,偏偏父亲和祖母都是不顶事的,也就只有兰娘还能帮衬他一些。
陆砚辞也不是铁打的人。
母亲死在他的面前,妹妹变得更疯了,陆砚辞心累不已,这会也疲惫不堪。
他伸手环抱着左谧兰,喟叹道:“兰娘,还好还有你。”
他在这一刻,是真的感激左谧兰在他身边。
可左谧兰被他这样抱着,却再也没有从前的爱意和欣喜。
虽然怕陆砚辞疑心,左谧兰还是跟从前那样环抱住了陆砚辞的腰,轻拍他的后背,但她整个人就像是处于濒临窒息之中,只要靠近陆砚辞,她就头皮发麻,心跳加速。
但她只能隐藏自己的心情。
夫妻俩相拥在月色之下,好像和从前一样亲近。
但左谧兰却只感到一阵茫然,以后她跟陆砚辞究竟要怎么过?
她可以不计较自己的丈夫心里有别的女人,可要她怎么不害怕她的丈夫是这样冷血的一个人?
这一刻,左谧兰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沈知意。
她忍不住想,如果是沈知意碰到这样的情况,她会怎么做?
左谧兰猜不到。
她猜不到沈知意会怎么做。
-
沈知意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的事了。
她这一晚上睡得其实还算不错,一夜无梦,就是身体有些说不上来的胀疼。
醒来的时候倒是有些迷茫。
看着眼前陌生的大红帷帐还有身上的喜被,沈知意恍然间都有种回到她跟陆平章大喜之日的感觉。
侯府的喜帐,之前燕姑都差思柔她们更换过了一批。
难不成她这是还在做梦?
她又伸手掀开喜帐往外看,依旧是陌生的布置,但都透着一股子喜气。
沈知意迟疑地掐了掐自己的脸,不敢用太大的力,但还是感觉到了一阵疼。
她轻轻嘶了一声。
刚想抬起手臂揉下脸颊,沈知意忽然觉得手腕有些沉得慌。
沈知意低头一看,瞧见原本戴着墨玉手串的手腕上,竟然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串佛珠。
那佛珠看着称不上熟悉,但也不算眼生。
她记得这佛珠,她是在陆平章的手腕上看到过。
想到陆平章,倒是一下子许多记忆都跟着涌现到了沈知意的脑海里。
她把昨日发生的那些事,八九不离十地全都记起来了。
大部分都是她跟陆平章的片段。
马车里,她“威胁”陆平章放她下去,她要去找小倌儿解决,之后又主动圈住陆平章的脖子吻他,后来他们俩真就这么吻了一路。
回到侯府也是。
她开始以为陆平章跑了,又气又委屈。
直到陆平章出现,她又是一顿哭着指责,最后知道误会了他又不好意思,之后……
沈知意想到昨晚上两人在床上做的那些事,越想,脸就越红。
身上的喜被在这一刻也成了滚烫的火炉,烧得她浑身都开始发烫起来。
她揭开喜被。
想到什么又忙往自己身上看。
见身上衣裳穿得还算整齐,只是有些皱。
她悄悄松了口气。
但想到之前那身衣裳是因为什么原因换的,沈知意的脸就又开始爆红起来。
她在床上红着脸,低着头,满脸无措和羞臊,仿佛成了一只鹌鹑。
她不知道该怎么缓解这一份燥热和情绪。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她会跟陆平章发生些什么。
即便她已经清楚地知道她喜欢陆平章。
但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她以为他们俩就会保持这样不冷不热的关系到一年后契约结束,她离开陆平章,之后他们俩要么分道扬镳,以后各走各的阳关道和独木桥。
又或者,他们会保持着像现在这样的朋友关系,偶尔见个面吃个饭,互相慰问一句。
这对沈知意而言,已经是她能设想到的最好的情况了。
可谁想到,她会中春药,然后跟陆平章发生那些事……
隔绝里外两间的锦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拉起的,埋着头坐在床上的沈知意并没发现。
她这会心绪实在乱得很,自然也没发现从外面越来越近的轮毂声。
还是陆平章先出的声。
“醒了?”
陆平章一早就起来了。
要说起,其实也不合适。
他昨晚上几乎没怎么睡着,怕沈知意半夜药性又起来,或是出现其他的问题,他这一晚上都坐在轮椅上守着沈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