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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们轰然应着,扛着工具往四处走。田埂上的柳枝被风吹得晃悠悠,二冬走过来,看着五特手里的陶片:“二冬小先生,铸工具的模子咋做?总不能炼出铜水就直接浇吧?”
五特抬头看他,嘴角勾了勾:“二冬小爷心思细。铸工具得做‘泥模’,分‘内范’和‘外范’。比如铸锄头,先拿块湿泥捏出锄头的形状,这是‘内范’;再在外头裹一层泥,刻出锄头的刃口和孔眼,这是‘外范’。等泥模晒干了,把内范掏出来,外范分成两半,合在一起用绳子绑紧,铜水就能从预留的‘浇口’灌进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泥模得用‘细陶土’,掺上头发碎,不然晒干了容易裂。刻刃口时得用竹刀,刻得深一点,铜水浇进去冷却后,刃口才锋利。”
苏文刚走两步,听见这话又折回来:“头发碎?俺这就去村里找婶子们要!上次王大娘说她剪了头发,还没扔呢!”
五特看着他风风火火的样子,无奈地笑了:“别急,先把炼炉搭好。炼铜得用‘硬木炭’,不能用柴火——柴火烟大,火力不够。让汉子们去山里砍青冈木,截成一尺长的段,堆在土窑里焖烧三天,出来就是硬木炭,烧起来火硬,能把铜矿石熔成水。”
接下来的五天,柳镇的人都围着炼铜的事转。赵大叔带着人在河湾挖红胶泥,沾得满身都是泥,只露出两只眼睛,却笑得合不拢嘴:“这泥好啊,攥成团扔地上都不散,搭的炉子准结实!”李二带着石匠砸矿石,石匠的锤子抡得老高,“砰砰”的声音能传到村西头,碎矿石堆得越来越高,像座小山。婶子们把攒的头发碎送来,用布包着,一层层铺在细陶土里,揉泥模的手沾得满是泥,却没人嫌脏,只盯着手里的泥坯念叨:“得捏圆些,不然锄头把插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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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早上,炼炉终于搭好了。红胶泥的炉子泛着暗红色,三个火门整整齐齐,炉顶的陶管插得笔直,像根立在地上的细竹子。五特让人把硬木炭搬进炉子里,堆成小山,又把选好的精矿铺在木炭上。苏文亲自扛着皮囊鼓风器,陶管插进火门里,他和赵大叔对着皮囊按,“呼哧呼哧”的声音里,风灌进炉子,木炭渐渐红了,冒出的烟顺着陶管飘向天空,像条灰色的带子。
“加精矿!”五特盯着炉口,声音有点发紧。李二赶紧用陶勺舀起精矿,小心翼翼地倒进炉子里。木炭烧得更旺了,红光从火门里透出来,映得五特的脸通红。苏文和赵大叔按得胳膊都酸了,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的泥里,砸出小小的坑。
“鼓风别停!”五特喊道,伸手摸了摸炉壁,烫得赶紧缩回来。二冬站在旁边,手里攥着块湿毛巾,递给他:“五特先生,擦擦汗。”
五特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又盯着炉口:“再等半个时辰,铜水就能出来了。”
半个时辰后,五特让人停了鼓风,扒开炉口的木炭,里面泛着橘红色的光——铜水!苏文激动得声音都抖了:“出来了!铜水出来了!”汉子们都围过来,踮着脚往炉子里看,眼里的光比铜水还亮。
五特让人把外范合好,绑紧,放在炉口下方。他拿起陶勺,伸进炉子里舀铜水,陶勺刚碰到铜水,就“滋啦”响了一声,冒出白烟。他稳稳地端着陶勺,往外范的浇口倒,橘红色的铜水顺着浇口流进去,外范上冒出细细的烟,空气里飘着一股灼热的土腥味。
“慢着点,别洒了!”苏文在旁边喊,手攥得紧紧的,指节都发白了。五特点点头,陶勺里的铜水慢慢流进外范,直到浇口灌满,他才把陶勺收回来,长长舒了口气。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所有人都围着外范等。太阳慢慢移到头顶,又往西边落,外范渐渐凉了,不再冒烟。五特走过去,解开绳子,把外范掰成两半——里面躺着一把锄头,青绿色的铜器泛着冷光,刃口锋利,孔眼圆圆的,正好能插进木柄。
苏文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锄头,手都在抖。他把锄头举起来,阳光照在铜锄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汉子们都欢呼起来,赵大叔拍着腿笑:“有锄头了!以后种地不用石锄了!挖地快得很!”婶子们也围过来,摸着铜锄的刃口,眼里闪着泪:“俺们娃子以后种地,再也不用磨破手了……”
五特看着眼前的景象,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炉壁——炉壁还带着余温,像他小时候在部落里,长辈用手摸他的额头。二冬走过来,递给他一块烤好的粟米饼:“二冬先生,吃点东西吧。”
五特接过饼,咬了一口,慢慢嚼着。苏文举着锄头,走到田埂上,对着刚垦出来的地挖了一下——土块被轻松挖起来,露出底下湿润的黑土。他又挖了一下,锄头陷进土里,几乎不用使劲。他回头喊:“二冬先生!二冬小爷!你们看!这锄头中用得很!”
汉子们都涌到田埂上,轮流拿着锄头挖地,“咚咚”的声音里,土块被翻起来,带着新鲜的泥土味。二冬看着他们的背影,手里的柳枝轻轻晃了晃,风里带着春天的暖意——路要修了,铜工具也有了,柳镇的日子,就像这刚翻出来的土,要长出新的庄稼了。
五特吃完饼,站起来,看着堆在旁边的矿石:“这只是开始。接下来咱们铸斧头、铸镰刀、铸凿子——修路要斧头劈木头,割庄稼要镰刀,凿石头要凿子。等这些工具都铸好了,柳镇往后的日子,就再也不用愁了。”
苏文放下锄头,走过来,拍着五特的肩膀:“二冬先生,俺代表柳镇的人谢谢您!以前俺们只能用石斧劈柴,劈一根木头得半天,现在有铜斧,一个时辰就能劈一堆!以后俺们一定好好跟着您学,把炼铜的法子传下去,让子子孙孙都有工具用!”
五特摇摇头,指着周围的汉子们:“不是我教得好,是你们肯出力。挖矿石、搭炼炉、揉泥模,哪一样不是你们流血流汗干出来的?这铜工具,是柳镇所有人的功劳。”
夕阳西下,炼炉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晒谷场的矿石堆上。汉子们扛着锄头往村里走,说说笑笑的声音顺着田埂传远,婶子们提着篮子,里面装着刚挖的野菜,要回去给汉子们做晚饭。二冬站在炼炉旁边,看着五特蹲在地上画新的泥模图样,风里带着铜器的冷光和泥土的暖意——他知道,柳镇的路,不仅要修在土上,还要修在这些铜工具里,修在所有人的手里,一步一步,往更远的地方走。
接下来的半个月,炼炉的火就没停过。五特教汉子们做泥模,教婶子们揉陶土,教孩子们捡木炭——村里的孩子都围着炼炉转,手里攥着小陶勺,帮着递精矿,脸上沾得黑乎乎的,却笑得比谁都开心。苏文每天都去晒谷场看,看着铜斧头、铜镰刀、铜凿子一个个从泥模里出来,堆在仓库里,像座小小的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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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路的汉子们用上了铜斧头,劈木头时“咔嚓”一声就断了,再也不用费劲砍半天;种地的婶子们用上了铜镰刀,割野菜时一割就是一把,手指再也不会被石镰磨破;石匠用上了铜凿子,凿石头时能刻出整齐的纹路,铺路面的石头摆得平平整整。
有一天,河镇的货郎又来了,推着板车,看见柳镇的人用铜工具干活,眼睛都直了:“苏亭长,你们这是啥工具啊?咋这么好用?俺河镇镇的人还在用石斧呢!”
苏文笑着把铜锄头递给他:“这是铜工具,俺们二冬先生教俺们炼的铜,铸的锄头、斧头。等路修通了,俺们就把炼铜的法子告诉其他的人,让他们也有铜工具用!”
货郎摸着铜锄头,啧啧称赞:“好啊!路通了,铜工具也有了,往后咱们两镇通商,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那天晚上,柳镇的人在晒谷场摆了宴席,煮了粟米粥,蒸了粟米饼,还有用铜镰刀割的野菜炒的菜。苏文给他倒了碗粟米汤,汉子们围着他,听他讲以前在部落里炼铜的事——讲他小时候跟着父亲去山里找矿石,讲部落里第一次炼出铜器时,所有人都哭了,讲他走了多少路,才来到柳镇。
二冬坐在旁边,喝着粟米粥,看着眼前的景象——火塘里的火很旺,映着所有人的脸,每个人都在笑,声音里没有了以前的愁苦。他知道,柳镇的指望,从来不是哪一个人,是所有人的手,一起挖矿石,一起搭炼炉,一起铸工具,一起修路,才把日子一点点撑起来的。
夜深了,宴席散了,汉子们扛着铜工具往家走,婶子们牵着孩子,手里攥着铜镰刀,脚步轻快。二冬坐在火塘边,看着炼炉的余火,火塘里的木炭慢慢烧着,发出“噼啪”的声音。
“二冬小爷,”李二忽然开口,“等路修通了,你要去别的镇吗?”
二冬点点头:“嗯。俺要去南边的镇,告诉他们修路的事,告诉他们炼铜的事。让所有的镇都连起来,都有铜工具用。”
五特笑了,从怀里掏出块小小的铜片,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是个炉子的形状。他递给二冬:“这个给你。走到哪,看见它,就想起柳镇的炼炉,想起这里的人。”
二冬接过铜片,攥在手里,冰凉的铜片慢慢被体温焐热。他看着火塘里的余火,轻声说:“俺不会忘的。柳镇的路,柳镇的铜工具,柳镇的人,俺都记着。”
火塘里的火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要来了,炼炉的火还要烧,路还要修,铜工具还要铸——柳镇的日子,就像这火塘里的余火,只要有人添柴,就永远不会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