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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再有人问,你就说啥也不知道。”五特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无意识蹭过衣角,那里还沾着白天炼矿时的矿砂,“不管问啥,问熔炉灰也好,问铁锤也好,你都摇头,说‘二冬弄的,我啥也不知道’。”
石头哥捏着木柄的手紧了紧,木刺扎进掌心也没察觉:“我知道轻重。可张老四那眼神,跟要把咱院子看穿似的……二冬,你说他会不会去跟奴隶主说?”
“不会。”五特捡起脚边的柴棍,在地上画了个圈,圈里点了个点——像熔炉里的火苗,“张老四自家还欠着奴隶主两袋粟米,他要是敢多嘴,奴隶主先找他麻烦。再说,他没看见铁锤,没看见铁水,光凭点炉灰,啥也证明不了。”
话虽这么说,石头哥还是皱着眉,把木柄往怀里揣了揣:“我就是怕……怕咱这点念想,再被人搅黄了。以前村里王铁匠,就因为私藏了把铁剪子,被奴隶主拉去打了半宿,最后铁剪子被收走,人也瘫了。”
五特心里一沉。他见过王铁匠——那是个矮胖的老头,总穿着件沾着铁屑的蓝布衫,以前还教过村里孩子用石头磨箭头。去年冬天,奴隶主带着两个佃户闯进王铁匠家,把铁剪子搜出来时,王铁匠抱着门框哭,说“这是给我孙子剪头发用的”,可奴隶主还是把他拖走了。后来再见到王铁匠,他就坐在家门口的石头上,腿肿得像水桶,再也没站起来过。
“咱跟他不一样。”五特的声音有点哑,灵智核传来一阵温和的波动,像是在安抚他,“咱藏得严实,只要你我不说,三冬不懂事也不会往外说,没人能发现。”
石头哥抬头看着五特,月光照在五特脸上,能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黑——这半个月来,五特天天天不亮就去山里挖矿砂,晚上还要琢磨熔炉,睡得比谁都少。他忽然想起今早在山里,五特指着块泛着红锈的石头说“这是赤铁矿”,他问“你咋知道这石头能炼铁”,五特只含糊说“以前见过别人捡”。
“二冬,”石头哥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你老实跟哥说,你咋懂这么多?炼铁的步骤,矿砂的好坏,连石灰石能当熔剂你都知道……这些不是‘见过别人捡’就能懂的。”
五特握着柴棍的手紧了紧,柴棍“咔嚓”一声断成两截。他把断棍扔在地上,指尖在裤子上蹭了蹭——那里还残留着铁水的温度,烫得他心口发慌。灵智核的记忆模块忽然调出阿穆洛坦星的画面:银白色的飞船在宇宙里穿梭,穿着白大褂的人拿着仪器分析矿石,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这些画面像被浓雾裹着,他能看见,却不能说。
“我也说不清楚。”五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断棍,在月光下翻来覆去地看,“就像看见天上的云,就知道要下雨;看见蚂蚁搬家,就知道要起风。看见矿砂,看见木炭,就知道该咋烧,该咋炼……具体是咋知道的,我也说不上来。”
石头哥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了口气。他知道五特不是故意瞒他——从去年冬天五特把快饿死的他拉回家,分给他半块菜团子开始,他就信五特。五特要是想说,不用他问;要是不想说,他问了也没用。
“行,我信你。”石头哥把木柄往地上一放,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以后谁问我,我就说‘不知道’,问啥都不知道。就算奴隶主拿着鞭子抽我,我也说不知道。”
五特心里一暖,灵智核的温意顺着血管蔓延到指尖。他想起半个月前,石头哥把仅有的两个菜团子分给他一个,说“我扛饿”;想起石头哥拉着风箱,汗流浃背却不肯停下,说“多炼点铁,以后不用饿肚子”。这个人,虽然老实,却把他和三冬当成了亲人。
“不用挨鞭子。”五特也站起身,拍了拍石头哥的肩膀,“咱藏得严实,没人能找到铁锤。等开春种上粟米,有了粮食,就算被发现,咱也有底气了。”
石头哥咧嘴一笑,露出豁了的门牙:“对!有粮食,有铁锤,咱怕啥?到时候奴隶主再来逼债,咱就拿着铁锤跟他干!”
这话逗得五特也笑了。他知道石头哥只是说说——奴隶主家里有五个佃户,个个拿着木棍,真要硬碰硬,他们仨讨不到好。可这话里的热乎劲,却像灶膛里的火,把夜的凉意都驱散了。
屋里忽然传来三冬的呓语,模糊地喊着“哥,铁勺子”。五特连忙转身进屋,三冬躺在草席上,眉头皱着,小手紧紧攥着个破布娃娃——那是娘生前做的,娃娃的胳膊都掉了一只,三冬却天天抱着睡。
五特坐在床边,轻轻把他攥着娃娃的手掰开,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灵智核的扫描光膜覆在三冬身上,显示他体温正常,呼吸平稳,只是做了个好梦。五特摸了摸他冻得发红的耳朵,想起白天三冬蹲在熔炉边,小手拢在嘴边喊“哥,铁水好亮”,心里软得像刚炖好的狼肉。
“石头哥,进来睡吧,外面凉。”五特朝门口喊了一声,石头哥应着走进来,在草席的另一头躺下,很快就打起了呼噜。五特却没睡着,他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的破洞——月光从洞里漏下来,落在地上,像一块银钱。
他摸了摸胸口的灵智核,温意依旧。这来自阿穆洛坦星的高科技,像一颗种子,在他身体里扎了根,发了芽。它让他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扫描光膜,能计算炉温,能分析矿石,却不能让他告诉别人这个秘密。他知道,一旦秘密暴露,他和三冬、石头哥,都活不成——奴隶主会把他当成怪物,会把灵智核挖出来,会把他们仨都拉去喂马。
所以他只能说“不知道”,只能说“看见就懂了”。他只能把秘密藏在心里,藏在床底的暗格里,藏在熔炉的灰烬里。
天刚蒙蒙亮,五特就醒了。石头哥还在打呼噜,三冬翻了个身,抱着破布娃娃继续睡。五特轻手轻脚地起床,拿起砍柴刀和陶碗,打算去后山的小溪边打水——顺便看看矿砂够不够,昨天炼完两炉,剩下的矿砂不多了,得再挖点。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张老四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圈。看见五特,他立刻站起来,脸上堆着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二冬,早啊,这是去打水?”
五特点点头,没说话,握着砍柴刀的手紧了紧——灵智核的扫描显示,张老四的心跳很快,眼神时不时往院子里瞟,显然是还在惦记熔炉的事。
“昨儿个我看见你家院角有灰,”张老四搓着手,慢慢往这边凑,“是烧啥呢?这天还没冷到要烧火取暖的地步吧?”
五特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烧枯木,家里的柴快潮了,烘一烘。”
“烘柴啊……”张老四的目光落在五特手里的砍柴刀上,刀身上还沾着点矿砂,“你这刀,咋看着比以前亮了?是磨了?”
“嗯,磨了。”五特转身就走,声音冷得像溪里的水,“我要去打水,没空跟你说。”
张老四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却没敢跟上去。他知道五特的脾气——平时看着闷不吭声,可真要是惹急了,连奴隶主都敢顶。去年冬天,奴隶主想把三冬拉去喂马,五特抱着奴隶主的腿,说“要拉就拉我,别拉我弟”,最后奴隶主没办法,才把期限往后推了推。
五特沿着山路往小溪边走,晨露打湿了他的裤脚,凉得刺骨。他知道张老四不会善罢甘休——那个人,平时就爱跟在奴隶主屁股后面转,要是真让他发现了铁锤,肯定会第一时间去告状。
到了小溪边,五特蹲下来,用陶碗舀水。溪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还有几条小鱼游来游去。他舀了一碗水,喝了一口,水凉得扎嗓子,却让他脑子清醒了些。
灵智核的扫描光膜覆在溪底,很快就找到了含铁量高的矿砂——在一块大石头底下,堆着厚厚的一层,赤褐色的,像撒了把铁锈。五特放下陶碗,用砍柴刀把石头撬开,开始往带来的布兜里装矿砂。
刚装了半袋,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五特猛地回头,看见石头哥扛着麻绳跑过来,额头上全是汗:“二冬,你咋不叫我一声?我跟你一起挖!”
“你咋醒了?”五特问,手里的动作没停。
“醒了就没睡着,看见你不在,就知道你肯定来挖矿砂了。”石头哥把麻绳放在地上,蹲下来帮着装矿砂,“张老四没找你麻烦吧?刚才我看见他在村口晃悠,眼神不对劲。”
“问了两句,没敢多问。”五特把布兜递给石头哥,“装够了,回去吧,三冬醒了该找咱了。”
石头哥接过布兜,扛在肩上,跟着五特往回走。山路崎岖,石头哥走得磕磕绊绊,却没让矿砂洒出来一点。“二冬,”他忽然开口,“刚才我蹲在门口,听见张老四跟村里的李寡妇说,要去奴隶主家问问,你家烧的到底是啥。”
五特的脚步顿了顿,心里一紧——张老四真要去告状?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砍柴刀,刀身上的矿砂还没擦干净,要是奴隶主真的来搜,肯定能发现端倪。
“别慌。”五特深吸一口气,灵智核的计划模块立刻启动——把铁锤藏得更严实,把熔炉的灰烬清理干净,把矿砂藏在柴房的最里面,用枯木盖着。只要奴隶主找不到证据,就算张老四告状,也没用。“回去咱就把院子里的灰扫了,矿砂藏起来,铁锤再往暗格里塞塞,没人能找到。”
石头哥点点头,脚步却更快了:“对,赶紧回去收拾!要是奴隶主来了,咱就说啥也不知道,他总不能凭空搜咱的家。”
回到家时,三冬已经醒了,正蹲在灶台边,用小木铲铲锅里的剩粥——昨晚炖狼肉剩下的粥,还带着点肉香。看见他们回来,三冬立刻站起来,手里的小木铲“哐当”掉在地上:“哥,石头哥,你们回来了!我煮了粥,热乎的!”
五特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三冬真乖。你先喝粥,哥和石头哥收拾点东西。”
三冬点点头,捡起小木铲,乖乖地坐在灶台边喝粥。五特和石头哥则开始收拾院子——石头哥拿着扫帚,把熔炉边的灰扫得干干净净,倒进后山的沟里;五特把柴房里的矿砂搬到最里面,用枯木盖得严严实实,外面堆着劈好的硬木;最后,他把床底的暗格又挖深了些,把铁锤塞得更靠里,外面用粟米袋堆得像座小山。
刚收拾完,就听见村口传来马蹄声——是奴隶主的马!五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石头哥握着扫帚的手也紧了紧,三冬吓得躲到五特身后,小手紧紧攥着五特的衣角。
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院门口。奴隶主骑着马,穿着件油腻的蓝布衫,手里拿着根鞭子,张老四跟在马后面,低着头,像条狗。
“二冬,出来!”奴隶主的声音像破锣,震得人耳朵疼,“张老四说你家烧的不是枯木,是啥见不得人的东西?给我出来说说清楚!”
五特深吸一口气,拉着三冬的手,慢慢走出院子。石头哥也跟在后面,手里还握着扫帚,却把扫帚藏在身后——他怕奴隶主看见扫帚上的灰,又要多问。
“老爷,张老四说的是啥?”五特抬起头,脸上带着茫然,“我家就是烧枯木烘柴,没啥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奴隶主从马上下来,走到五特面前,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烘柴?烘柴能有红灰?张老四说你家的灰是红的,那是烧矿砂的灰!你是不是私藏矿砂,想炼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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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特心里一沉——张老四连灰的颜色都看见了!他低下头,声音带着委屈:“老爷,我哪懂啥矿砂炼铁啊?那灰是红的,是因为柴里混了红泥,烧出来的灰就红了。不信您去柴房看看,柴堆里还有红泥呢。”
奴隶主眯着眼睛,盯着五特的脸,像是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张老四在旁边凑趣:“老爷,他肯定是骗人的!哪有柴里混红泥的?他就是想炼铁,想私藏铁器!”
“你闭嘴!”五特猛地抬起头,眼神像淬了火,“张老四,你看见我炼铁了?看见我藏铁器了?你要是看见了,就拿出来给老爷看;要是没看见,就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张老四被他的眼神吓得往后缩了缩,嘴里却还硬着:“我……我没看见,可你家的灰是红的,肯定有问题!”
“灰是红的就是有问题?”石头哥忽然开口,声音虽然发颤,却没退缩,“我家柴房里的柴,去年淋雨,堆在红泥地上,混了红泥咋了?老爷要是不信,我带你去柴房看!”
奴隶主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院子里——地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柴房的门关着,看不见里面的动静;屋里也安安静静,没有铁器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心里有点犯嘀咕:要是真炼铁,总得有熔炉吧?可这院子里,除了堆着的粟米袋,啥也没有。
“带我去柴房看看。”奴隶主挥了挥手,张老四立刻跑过去,推开柴房的门。五特和石头哥跟在后面,心里都捏着把汗——柴房里的矿砂虽然用枯木盖着,可要是奴隶主仔细看,还是能发现。
走进柴房,奴隶主的目光扫过柴堆——劈好的硬木堆得整整齐齐,最里面的枯木也堆得严实,看不见一点矿砂的影子。他蹲下来,摸了摸柴堆底下的地面,确实有红泥的痕迹。
“行了,别装了。”奴隶主站起身,踢了张老四一脚,“就你多事!柴里混了红泥,烧出来的灰自然是红的,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张老四被踢得差点摔倒,嘴里却不敢再说啥,只能低着头,小声说:“是,是,老爷说得对。”
奴隶主又瞪了五特一眼:“以后少跟张老四这种人来往,免得惹麻烦。要是再有人说你家有问题,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你拉去喂马!”
五特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谢老爷,我知道了。以后肯定少跟张老四来往。”
奴隶主哼了一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