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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是被一阵极其富有“生命力”的歌声硬生生从深度睡眠里薅出来的。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带着一种不管他人死活的昂扬,如同电钻在凌晨两点的寂静里,精准地怼着他的太阳穴施工。
“蜂~巢~微~笑~,温~暖~心~房~”
“工~作~热~忱~,点~亮~理~想~”
歌词是蜂巢公司那首脍炙人口(或者说令人闻风丧胆)的《微笑曲》,只是这调子跑得山路十八弯,时而高亢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时而又低沉得如同老牛反刍,还夹杂着某种近乎破音的、忘我的颤音。
砰!
周默的脑袋狠狠撞在枕头上方的墙壁上,不是气的,是试图用物理隔绝那魔音灌脑。没用。那歌声,或者说噪音,仿佛长了脚,顺着墙壁、地板、天花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往他耳朵里钻,还带着一种诡异的、细微的金属共振感,嗡嗡地在他脑仁里回响。
“操!”周默猛地坐起身,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一股邪火已经顶到了天灵盖。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对面那栋同样破旧的筒子楼里零星亮着几盏惨白的灯,像垂死挣扎的眼睛。他租的这间“温馨小筑”,位于城市边缘一个年久失修的旧公寓楼里,最大的“优点”就是便宜——以及,几乎不存在的隔音。
隔壁这位“灵魂歌者”,自从他一周前搬进来,几乎夜夜笙歌,不,夜夜“微笑”。时间还不固定,有时是凌晨一点,有时是三点,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周默严重怀疑这哥们儿要么是蜂巢的狂热洗脑粉,要么就是上夜班的流水线工人,用这种方式发泄对工作的“热爱”。
他摸索着抓过床头的廉价电子表,幽绿的荧光数字显示:**02:17**。
“微笑你大爷!”周默低声咒骂,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眼袋已经快垂到锁骨,连续几天的精神折磨让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反复捶打的面团。白天要应付蜂巢HR部门那帮吸血鬼锲而不舍的“离职关怀”骚扰电话(实际是催命符),晚上还要被这破歌洗礼,这日子没法过了。
歌声还在继续,并且进入了副歌部分,声调陡然拔高,如同生锈的锯子在拉扯钢筋:
“啊~蜂~巢~!我~的~家~乡~!奉~献~青~春~无~上~荣~光~~~”
“嗷——!”周默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一声压抑的狼嚎,翻身下床,赤着脚冲到与隔壁相连的那堵墙前。墙壁是那种老式的预制板,薄得跟纸一样,他甚至能感觉到对面唱歌时胸腔的震动。他攥紧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对着墙壁比划了好几下,最终还是颓然地放下。砸墙?除了让拳头肿起来,毫无意义,还可能引来更可怕的报复,比如对方换一首更“激昂”的蜂巢司歌。
他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卧室里焦躁地转了两圈。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搬家纸箱——里面塞满了他从蜂巢“净身出户”时带出来的可怜家当,几件旧衣服,几本书,还有一个塞满了他个人项目备份数据的加密硬盘。除此之外,空空如也。这个狗窝一样的单间,除了一张吱呀作响的破床、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连个像样的柜子都没有。
“得想点物理防御…”周默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眼神扫视着房间,寻找一切能塞缝隙的东西。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厕所门边那个孤零零的卷纸架上——上面还剩大半卷粗糙的、几乎能当砂纸用的廉价卫生纸。
“就是你了!”周默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亮光。他冲进狭小的厕所,一把扯下那卷卫生纸,又冲回卧室门口。歌声正从门缝底下顽强地钻进来,形成一条条无形的噪音流。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蹲下身,开始极其认真地、一层又一层地、像给木乃伊打包一样,用卫生纸死死堵住卧室门下方的缝隙。卷纸粗糙的表面摩擦着地板,发出沙沙的响声,很快就在门缝下堆起一道惨白的、摇摇欲坠的“堤坝”。
做完这一切,他累得坐在地上喘气,后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那要命的歌声似乎……减弱了那么一丝丝?嗡嗡的金属共振感好像也模糊了一点?
“呼……”周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爬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心里默念:卫生纸万岁,物理隔音万岁…睡吧…睡吧…
这一夜,周默在断断续续、被卫生纸削弱了百分之五左右的《微笑曲》伴奏下,做了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他穿着蜂巢的蓝色工装裤,被一群闪着红眼的“守护者”电子狗疯狂追逐撕咬,而他老板则站在高台上,用扩音喇叭循环播放着隔壁那哥们儿跑调的歌声,指挥着狗群…
…
清晨,周默是被一阵更猛烈的噪音吵醒的——不是歌声,是粗暴的砸门声和尖锐的、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女高音。
“开门!里面的人!开门呐!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周默一个激灵坐起来,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他茫然地环顾四周,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昨晚堆在门缝下的那圈卫生纸“堤坝”格外醒目。砸门声和叫骂声正是从外面走廊传来的。
他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趿拉着拖鞋,顶着一头乱发和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打开了卧室门。门一开,一股更浓重的廉价香水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门外,站着一位身材敦实、穿着褪色保洁制服的中年妇女,一手叉腰,一手拿着个长柄簸箕,正用看阶级敌人的眼神怒视着他。她脚边,赫然是昨晚那大半卷卫生纸的残骸——被扯得稀烂,像经历了一场惨烈的白色风暴,散落在门口和走廊上。
“就是你!小伙子!”保洁阿姨的胖手指几乎戳到周默的鼻尖,唾沫星子随着她愤怒的指控喷溅出来,“大清早的!搞什么名堂!把这破纸堵得门缝严严实实!风一吹!吹得满走廊都是!白花花的!跟下雪似的!害得我扫了老半天!这像话吗?!啊?!公寓楼是你家开的?想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
周默被这劈头盖脸的怒骂砸懵了,下意识地辩解:“阿姨…我…我不是故意的…是隔壁…隔壁晚上唱歌太吵了,我实在受不了才…”
“受不了?”保洁阿姨的嗓门又拔高了一个八度,堪比昨晚的《微笑曲》副歌,“受不了你找隔壁去啊!你堵门缝算怎么回事?这纸多难扫你知道吗?粘得到处都是!我看你就是存心捣乱!懒!太懒了!垃圾不想下楼扔是吧?想用风吹走?没门儿!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我要去管理处投诉你!罚款!必须罚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