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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山的腊月,风是淬了冰的刀子。
陈峰靠在一棵半枯的红松树干上,指节捏着块冻得硬邦邦的玉米面窝头,牙齿咬下去时能听见冰碴碎裂的脆响。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了霜,他抬手抹了把,视线越过身前没过膝盖的积雪,落在不远处篝火旁扎堆的人影上——那是“铁血义勇队”的三十七个弟兄,也是他眼下在这乱世里最坚实的依靠。
三天前,他们刚从沈阳城郊的秘密据点撤出来。佐藤英机的“特高课别动队”像闻着血腥味的狼,循着老烟枪留下的一条黑市粮道摸了过来,若不是负责警戒的二柱子眼尖,看见雪地里不该有的皮鞋印子,这群刚攒起来的队伍恐怕要被一锅端。
“队长,赵连长那边还没消息?”
后传来轻步踩雪的声响,陈峰回头,看见林晚秋裹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手里捧着个豁了口的搪瓷缸,缸里是融化的雪水,飘着几片干枯的野茶叶。她的脸冻得通红,鼻尖却沁着细汗,显然是刚从临时救护所那边跑过来——昨天转移时,炊事员老王的腿被流弹擦了,这会儿还躺着不能动。
陈峰接过搪瓷缸,指尖碰到缸沿时,林晚秋下意识往回缩了缩手。他愣了愣,才想起自己的手在外面冻了半个时辰,凉得像块冰。
“再等等。”他喝了口温水,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没驱散胸口的沉郁,“赵山河带了两个斥候去探鹰嘴崖的路,那地方是进长白山腹地的必经之路,日军肯定设了卡。”
林晚秋点点头,目光落在篝火旁的人群里。几个穿着东北军旧军装的士兵正围着个穿破棉袄的农民,手里比划着什么,时不时传来压低的争执声。她认得那农民,叫孙老根,是上个月从日军“归屯并户”的村子里逃出来的,带着两个儿子投奔义勇队,手里的土枪还是自己用铁管焊的。
“又在吵?”陈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眉头皱了皱。
“嗯,”林晚秋的声音低了些,“东北军的弟兄觉得孙大叔他们不懂战术,拖后腿;孙大叔说他们熟悉山林,比城里来的兵会找吃的。”
陈峰放下搪瓷缸,起身往篝火那边走。雪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陷得很深。他走得慢,脑子里却在转——这支队伍太杂了:有赵山河带出来的东北军残部,懂点正规战术却缺了股狠劲;有孙老根这样的农民,敢打敢拼却没受过训练;还有几个从绿林过来的,枪法准但纪律差,昨天还差点因为抢了猎户的兔子跟人闹起来。
要把这群人拧成一股绳,比在现代军营里训练新兵难得多。
“吵什么?”
陈峰的声音不高,却让篝火旁的争执瞬间停了。穿东北军军装的小李子先站起来,脸涨得通红:“队长!孙大叔他们非要去后山找吃的,那地方离日军的卡子不到十里地,万一暴露了怎么办?”
孙老根也跟着站起来,手里攥着根木棍当拐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俺们饿啊!昨天就吃了半个窝头,再这么饿下去,不用日军打,俺们自己就垮了!”
他身后的两个儿子也跟着点头,小儿子才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陈峰,眼神里满是倔强。
陈峰没立刻说话,蹲下身抓起一把雪,在手里捏成个雪球。雪很松,一捏就散,他又加了把劲,直到雪球变得紧实,才举起来给众人看:“你们看这雪,单个的雪粒软得很,攥成一团就能砸疼人。咱们现在就是这些雪粒,要是各干各的,迟早被日军捏碎;要是抱成团,就算是关东军的‘讨伐队’,也得掂量掂量。”
小李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赵山河的声音打断:“队长说得对!都别吵了!”
众人回头,只见赵山河带着两个斥候从林子里钻出来,身上的雪比去的时候厚了一倍,帽檐上挂着冰棱。他走到陈峰面前,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炭笔画着简单的地形图。
“鹰嘴崖那边设了两个哨卡,每个卡子有十个日军,两挺轻机枪,”赵山河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冻的,“卡子后面是个小村子,叫李家堡,日军把村里的老百姓都集中在祠堂里,说是‘保护’,其实就是当人质。”
陈峰接过地形图,指尖在“李家堡”三个字上划了划。他记得老烟枪说过,这一带的村子里有不少猎户,熟悉山林地形,要是能把这些人争取过来,对后续在长白山立足大有好处。可现在日军把老百姓当人质,硬闯肯定不行。
“卡子的布防怎么样?有没有死角?”陈峰问。
“有是有,”赵山河指着地形图上的一处山沟,“那边有个雪洞,能通到卡子后面的山坡,就是洞口太小,只能容一个人爬进去。而且山坡上有日军的岗哨,得先解决了岗哨才能进去。”
陈峰盯着地形图看了半晌,脑子里开始构思战术。现代特种作战里,这种据点突袭最讲究“精准打击”,先用狙击手清除岗哨,再派突击队员从死角潜入,控制机枪位,最后主力冲锋。可现在的问题是,义勇队里能称得上“狙击手”的,只有赵山河和两个绿林出身的弟兄,手里的枪还是加装了简易瞄准镜的汉阳造,有效射程还不到三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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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烟枪呢?”陈峰突然想起什么,问林晚秋。
“去山下的联络点了,”林晚秋说,“他说要找以前认识的猎户,看看能不能弄点粮食和药材。”
陈峰点点头,心里有了个初步的计划。他把众人召集过来,围着地形图蹲下,用树枝在雪地上比划:“小李子,你带五个东北军的弟兄,明天一早去鹰嘴崖正面佯攻,吸引日军的注意力,记住,只打枪不冲锋,别把自己搭进去。”
“是!”小李子挺直了腰板,刚才的争执仿佛已经忘了。
“孙大叔,你带你的儿子和两个农民弟兄,跟着赵连长,从雪洞钻进去,负责解决山坡上的岗哨,”陈峰看向孙老根,“你们熟悉山林,脚步轻,这事交给你们最合适。”
孙老根愣了愣,显然没料到陈峰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他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儿子,又看了看陈峰,重重地点了点头:“俺们保证完成任务!”
“赵山河,你带剩下的弟兄,等岗哨被解决后,从山坡上冲下去,控制日军的机枪位,”陈峰的目光落在赵山河身上,“记住,动作要快,别给日军反应的时间。”
“放心!”赵山河拍了拍腰间的盒子炮,眼里闪着光。
最后,陈峰看向林晚秋:“你留在营地,照顾老王和其他伤员,要是我们中午之前没回来,你就带着大家往长白山深处撤,去找杨靖宇将军的游击队。”
林晚秋的脸色变了变:“我跟你们一起去!我能当医护兵,还能帮着传递消息。”
“不行,”陈峰摇头,语气很坚决,“营地需要有人守着,伤员也需要你照顾。这是命令。”
林晚秋还想再说什么,却看见陈峰眼里的不容置疑。她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们……注意安全。”
陈峰“嗯”了一声,转身从背包里掏出个手电筒——这是他穿越时带过来的,电池已经不多了,平时舍不得用。他把手电筒递给赵山河:“晚上用这个照路,别用明火,日军的岗哨有探照灯。”
赵山河接过手电筒,摸了摸上面的塑料壳,眼里满是好奇——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小巧的“灯”。
夜色渐深,篝火渐渐弱了下去。陈峰坐在树干上,看着队员们三三两两地靠在一起睡觉,有的还在低声聊着家常。小李子在跟身边的士兵说他老家的媳妇,说等打跑了日军就回去娶她;孙老根在给两个儿子擦枪,动作很慢,却很仔细。
林晚秋走过来,把一件更厚的棉袄披在陈峰身上:“别冻着了,明天还要打仗。”
陈峰抬头看她,月光透过树枝洒在她脸上,能看见她眼下的黑眼圈。这些天她忙前忙后,既要照顾伤员,又要帮着统计物资,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你也早点睡,”陈峰说,“营地就交给你了。”
林晚秋点点头,却没走,而是在他身边蹲下,看着篝火的余烬:“陈峰,你说……我们能打赢吗?”
陈峰沉默了。他知道历史的走向,知道东北的抗日斗争有多艰难,知道很多义勇军的弟兄最后都牺牲在了这片土地上。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能,”他最终还是开口,声音很坚定,“只要我们不放弃,只要还有一个人在打,就总有打赢的一天。”
林晚秋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她看不懂的沉重,却也有让她安心的力量。她笑了笑,站起身:“那我去看看老王的腿。”
陈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帐篷里,又抬头看向夜空。长白山的星星很亮,亮得像现代军营里的探照灯。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那是他穿越时带过来的另一件东西,里面的汽油也不多了。
他想起穿越前的最后一次演习,兄弟们在帐篷里喝酒,说等演习结束了就去吃顿好的。可现在,那些兄弟不知道还在不在,而他却在八十年前的长白山里,带着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跟日军拼命。
“蝴蝶效应……”陈峰低声自语。他一开始不敢改变历史,怕引发不可控的后果。可当他看见北大营的士兵徒手被日军扫射,看见老百姓被日军逼着“顺民教育”,他才明白,有些东西,比所谓的“历史走向”更重要。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义勇队就分成两队出发了。
陈峰跟着小李子的佯攻小队,往鹰嘴崖的正面走。雪很深,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劲,走了不到一个小时,众人就开始喘粗气。小李子想停下来歇会儿,却被陈峰拦住了。
“不能停,”陈峰说,“日军的岗哨可能在望远镜里看着我们,一停就露馅了。”
小李子咬咬牙,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前面终于出现了鹰嘴崖的轮廓——那是个陡峭的山崖,中间有个狭窄的山口,日军的哨卡就设在山口两侧,黑色的机枪枪口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准备!”陈峰低声下令。
队员们立刻散开,找了块隐蔽的洼地卧倒。陈峰从背包里掏出望远镜——这也是现代的东西,比日军的望远镜清楚多了。他看向山口两侧的哨卡,看见每个哨卡有五个日军在来回走动,岗哨上还站着一个日军,手里拿着望远镜。
“打!”
陈峰一声令下,队员们立刻扣动扳机。“砰砰砰”的枪声在山谷里回荡,子弹打在日军哨卡的木头上,溅起一片片木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