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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舟意识模糊，即便他眼皮无力地闭着也能透过眼帘染成的赤红感受到那熊熊烈火，整个人像是炎炎夏日被人从水中抓到地面上烘烤的鱼儿一样。
他的耳边是烈火燃烧发出爆裂的声音，中间夹杂着噼里啪啦房屋倒塌的声音，滚滚灼热的浓烟一时间呛入他的鼻腔，他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咽喉一样，整个人是濒死的窒息。
他要死在这里了。
“恒舟，你要好好活着，母后和母妃的仇我们得报！你必须活下来！”
一道温润冷静却又带着哽咽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入谢恒舟耳中，他感受到有一人费力地拖拽着他向外走去。
一颗泪从谢恒舟紧闭的眼中顺着眼尾滑落。
“你万万不可让人知晓今日你来过华清殿，今夜过后你依旧是那桀骜不驯的三皇子，启明唯一的天之骄子。”
那人轻叹一声，悲怆又隐忍的声线浅浅地落入将近昏迷的谢恒舟的灵魂之上，泛着刻入骨髓的疼意，他承受不住终是昏了过去。
昏迷前他似乎听到了重物掉落和那人的闷哼声。
“来人，快来人啊！华清殿走水啦！”
“皇后娘娘和娴妃娘娘还在里头！”
“火势太大了，怕是不好了……”
“快快告知陛下……”
华清殿的火势已经将宫殿烧了半边才有宫人后知后觉来救火，一时间殿外围满了救火的人。
水一桶桶往往华清殿送，只是火势太大了这些水无异于杯水车薪。
待年轻的帝王眼眸泛红，火急火燎赶来时偏殿早已坍塌了，他心中挚爱也随着烈火化作一缕青烟。
“晚儿……朕的皇后……我的晚儿啊！”
傲睨万物雄飞雌伏不怒自威的九五之尊此刻只是个失去爱妻的普通丈夫一般，失了智地想往燃着熊熊烈火的殿中冲，怎奈被一旁的宫人死死拉住。
天子不形于色，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还是目睹至亲挚爱的死亡。
冷！好冷！
谢恒舟感觉自己落入了寒潭，寒气透过衣衫传入体内刺入肺腑，冷彻骨头，刺骨的寒风吹的他头痛欲裂，体内的温热的血液似乎也在慢慢凝成寒冰，眼皮像是灌了铅尝试多次也无法睁开，眼帘下雪白一片。
“恒舟坚持住，如今启明的天还未明，我们都不能死。”
一道虚弱无力却又坚定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他眉头拧得更紧了，求生的信念也愈发的强了。
“来人，快来人啊，三殿下和二殿下落水了！”
“快快禀告陛下！”
“快宣太医！”
一道道阴柔尖锐的嗓音响起，刺得谢恒舟耳膜生疼，头更痛了。
落水?他明明在华清殿的火海里啊！
谢恒舟受了惊吓，心神俱伤，大病了一场，一直反反复复发热不止，意识沉沉。
他每次清醒时似乎都能听到父皇在他床前轻叹，询问太医病情，句句关切心疼。
“听说皇后娘娘去华清宫看望娴妃娘娘时以喜静为由遣开了宫人，同娴妃娘娘到偏殿茶室品茶，娴妃娘娘癔症病发打翻了茶炉这才导致了大火。”
一个侍女压低声音小声的话语还是轻飘飘落入了谢恒舟的耳朵里。
静贤姨母温柔娴静意识清明，哪里是有癔症之人，母后唇边和姨母胸前刺眼的鲜红刺得他眼睛生疼。
另一侍女有些惋惜和怜悯地说道：“陛下想着稚子无辜又念在二殿下不顾自身跳入寒潭救了三殿下也没有将娴妃娘娘的事迁怒于他，只是二殿下被安置在最为偏远的梨花殿，而且又被寒气伤了身体，宫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了，他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什么？！
二哥向来身体硬朗，立如青松，舞起剑来剑若游龙，有气吞山河之势，赤羽皇叔见了也十分赞赏，称他不失江湖侠客君子之风，如今竟伤了身子与药罐相伴？
谢恒舟心中涌起阵阵怒意却无法动作，他不服！可脑海中忽然飘起那微弱又坚定的话语，启明未明。
是啊，母后的咳嗽之症为何一直未好，药汤明明越喝咳得越厉害还要坚持喝；为何父皇明明目光不舍盈满心疼还是任由母后喝那些汤药；为何静贤姨母没有病，宫中众人皆说她患有癔症；为何母后说文相国不愿入朝堂却又不得不入朝堂……
原来，这十几年来笼罩着启明朝堂的迷雾一直就没有消散，启明也一直未明。
没关系！
此次他定会彻底荡清那浑浊幽暗的迷雾的，把那腐朽残根连根拔起，焚烧殆尽，让他们亲自去给母后他们赔罪，让启明重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