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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村东头的李老二家,养了多年的看门老黄狗,莫名其妙就死了,身上没一点伤痕。接着,后山脚下赵老汉家的一窝肥猪,一夜之间全都病恹恹的,没过几天就蹬了腿。更怪的是,村里几个身子弱的孩子,接连病倒,发烧说胡话,嘴里都嘟囔着“红线线”、“老槐树”之类的词儿。
 有福心里发虚,隐隐觉得这些事和那晚“借寿”有关。他偷偷跑去后山那棵老槐树那儿瞧过。那树看起来依旧枝繁叶茂,但仔细看,树根旁的土地似乎比以前更干枯了些,而且以老槐树为中心,方圆几丈内的草木,都显得有些蔫头耷脑。
 更让他不安的是王大娘的变化。娘的身体是好了,可性子却好像有些变了。从前慈祥和蔼的老人,如今变得有些挑剔和刻薄。饭食稍不合口就摔筷子骂人。夜里还常常惊醒,说是做噩梦,梦见一棵大树追着她要东西。有一次,有福甚至听见老娘在睡梦里磨牙,发出一种让人牙酸的“咯吱”声,完全不似人声。
 这天傍晚,有福从地里回来,看见铁蛋一个人坐在院门槛上哭。
 “咋了,铁蛋?谁欺负你了?”有福忙问。
 铁蛋抬起小脸,眼泪汪汪地伸出手指:“爹,手指疼。奶奶……奶奶咬我。”
 有福一看,铁蛋的食指上有个清晰的牙印,已经发紫了。他心里“咯噔”一下:“奶奶为啥咬你?”
 “我就拿炕桌上的糕吃,奶奶突然瞪我,眼神好吓人,抓着我的手就咬,还说……还说‘香’……”铁蛋抽噎着说。
 有福头皮一阵发麻。他想起那老妪要的铁蛋的那滴血。难道……
 正当他心乱如麻之际,门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屋里有人吗?讨碗水喝。”
 有福出门一看,只见是个走乡串户的货郎,四十多岁年纪,面容精瘦,眼睛却格外有神,肩上搭着褡裢,手里拿着个拨浪鼓。
 有福请他进屋喝水。货郎喝完水,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里屋门帘上——王大娘正掀开门帘往外看,眼神碰个正着。王大娘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缩回头去。
 货郎眉头微微一皱,放下水碗,状似无意地问:“主家,家里老太太最近可是遇过什么稀奇事?身子见好,但家宅似乎不太安宁啊。”
 有福心里正害怕,见这货郎似乎有点门道,便支开媳妇孩子,压低声音,将那晚借寿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货郎听完,脸色凝重起来:“主家,你怕是上了恶当了!那老婆子绝非善类!什么借槐树的寿?草木成精虽能积蓄灵韵,但与人的寿元根本是两码事,如何能借?她那是幌子!”
 “那……那我娘的寿是……”有福声音都抖了。
 “若我猜得不错,那老婆子本身就是个‘过路借寿’的妖祟!”货郎沉声道,“她怕是时日无多,不知从哪学了套邪法,专骗孝子。所谓借槐树寿是假,她实则是用你那滴至亲童子的血为引,用红绳为桥,将村里其他活物的生机寿元,强行抽取出来,灌入你娘体内!死狗病猪,孩子生病,皆是因此!这等邪法,损人利己,伤天害理,而且必遭反噬!”
 有福听得浑身冰凉:“那……那我娘现在……”
 “生机虽补,魂魄却已被污秽之气侵染,渐失人性,变得贪婪暴戾,渴求更多生机。她咬孙子,就是本能驱使,觉得童子生机最是鲜美!”货郎叹了口气,“长此以往,老太太不再是人,要变成只知吞噬生机的怪物了。而那做局的老妪,怕是分走了大头,此刻不知躲在何处消化呢!”
 有福扑通一声跪下了:“先生!您既然看得出,一定有办法救救我娘,救救我们村!求您大发慈悲!”
 货郎赶忙扶起他:“快快请起。我姓陈,家中排行老三,祖上传下些应对这种事的手艺。今日碰上,便是缘分,不能不管。”
 陈货郎让有福赶紧去准备几样东西:黑狗血、七年以上的大公鸡鸡冠血、还有年深日久的灶心土。又嘱咐他,此事绝不能声张,尤其要瞒着王大娘。
 夜深人静,陈货郎在院中布置起来。他用灶心土在院子四角各撒了一堆,又用鸡冠血混着黑狗血,在当中画了个奇怪的符阵。然后让有福把王大娘哄骗到院子里来,说是月色好,出来赏赏月。
 王大娘起初不肯,脾气暴躁,但有福连哄带劝,总算把她扶到院中。刚一踏入符阵范围,王大娘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根本不是她自己的声音!她猛地推开有福,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想要冲出去。
 陈货郎早有准备,口中疾念咒语,将手中一张符箓啪地贴在王大娘额头。王大娘浑身剧震,僵在原地,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一股黑气从她头顶丝丝缕缕地冒出来。
 “妖祟!还不现形!”陈货郎大喝一声,将一碗法水泼了过去。
 那黑气在空中凝聚,隐约显出那晚老妪的模样,狰狞咆哮,直扑陈货郎。陈货郎不慌不忙,脚踏罡步,挥舞桃木剑与之缠斗。院中阴风大作,吹得灶心土四处飞扬。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声更加尖锐的嘶鸣!只见一道灰影快如闪电般从墙头扑下,直取陈货郎后心!
 有福惊得大叫:“小心!”
 陈货郎仿佛背后长眼,一个侧身躲过,反手一剑刺去。那灰影落地,现出形体,正是那晚的老妪!她此刻面目更加可怖,眼睛碧绿,十指长出利爪,恶狠狠地盯着陈货郎:“臭跑脚的,敢坏奶奶好事!”
 “原来是你这老貔子(东北民间对貔貅或猞猁等精怪的蔑称,此处指妖邪)作祟!”陈货郎冷笑,“借命修形,祸害乡邻,今日饶你不得!”
 原来这老妪本体是只成了些气候的貔子精,寿元将尽,便用这邪法窃取生灵寿元,王大娘不过是她利用的中转和掩护!
 两个妖邪一内一外,同时发难。陈货郎临危不乱,剑指北斗,口诵真言,院中四角的灶心土突然无火自燃,发出幽幽白光,结成一道光网,将那老妪的虚影和扑来的貔子精本体一同罩住。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夜空,黑气在白光中左冲右突,逐渐消散。那貔子精本体也被灼烧得皮毛焦黑,惨叫一声,拼着损耗道行,化作一股黑烟遁地而逃,只留下一句恶毒的诅咒:“坏我好事……定要你们不得安宁!”
 院中渐渐恢复平静。王大娘软软倒地,额头的符箓化为灰烬。她醒来后,对之前发生的事茫然不知,性格也恢复了从前的慈祥,只是身体又变得虚弱起来,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陈货郎告诉有福,妖祟虽退,但根源未除,那貔子精睚眦必报,日后恐会再来纠缠。他教了有福一个法子:将老槐树受过惊扰的根须请回一截,雕成一个小木人,用朱砂点上五官,供奉在家中净处,初一十五上香祷告,算是安抚,也为王家留一线山精的缘法,或许能抵消部分孽债,保佑家宅平安。
 有福依言照办。说也奇怪,自那以后,王家虽然再无异事发生,日子平平淡淡,但王大娘终究又安安稳稳地活了两年才寿终正寝。下葬那天,有福似乎看到坟茔不远处的老林子里,有个穿着蓝布褂子的佝偻老影一闪而过,也不知是眼花,还是那东西终究没敢再来。
 而那个小木人,王家一直供奉着,至今还在。靠山屯的老人们茶余饭后说起这事,都咂摸着嘴感叹:这山野之间的精怪之事,信也罢,不信也罢,但做人呐,终究得心存敬畏,脚踏实地。那旁门左道的便宜,哪有那么好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