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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化棉的成功，如同在僵持的战局中投入了一颗决定性的砝码。装配了无烟火药子弹的霍家军精锐部队，在夜袭和精准射击中占尽优势，打得赵庆云部节节败退，前线压力大为缓解。奉垣城内紧张的气氛也稍稍松动，兵工厂里虽然依旧忙碌，但工人们脸上多了几分胜利在望的期盼。
沈未央并没有沉浸在初步成功的喜悦中，他清楚，赵庆云乃至其背后的日本人绝不会坐视失败。他一边督促硝化棉的规模化生产，一边开始着手研究更安全的储存和运输方法，同时，一种隐隐的不安萦绕在他心头——根据他对这个时代战争史的了解，当常规手段受挫时，某些卑劣的伎俩很可能登台。
他将自己的担忧写成了一份简要报告，通过秦穆提醒霍聿枭，需特别注意敌军可能使用非常规手段，尤其是……化学武器。
霍聿枭的回电很快，只有两个字：“已知。”
果然，几天后的一个黄昏，紧急战报如同惊雷般传来：赵庆云部在久攻不下的一个关键高地，竟然动用了毒气弹！虽然不是最先进的型号，但依旧导致前沿阵地一个排的士兵大量中毒，非死即伤，防线一度岌岌可危！
消息传到兵工厂，所有人都惊呆了，继而爆发出强烈的愤怒。就连一向沉稳的李德贵都气得浑身发抖：“畜生！赵庆云这个畜生！竟然用这种断子绝孙的手段！”
沈未央的心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他强迫自己冷静，立刻找到秦穆：“秦副官，我之前让你留意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秦穆立刻道：“按照您之前的吩咐，收购了一批活性炭和碱液，还有简易的纱布和棉花，都存放在库房。”
“立刻动员所有能动员的人手，包括云苓小姐带来的学生，按照我画的图样和说明，赶制简易防毒面具！”沈未央语速飞快，“核心是利用活性炭吸附，碱液中和对某些毒气。虽然简陋，但比没有强！”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投入了指导工作。画图、讲解原理、示范制作……整个兵工厂的后勤系统再次高速运转起来。霍云苓和她的小伙伴们更是义愤填膺，带领着女工们飞针走线，缝制面具的外壳。
与此同时，沈未央根据前线传回的有限症状描述（流泪、咳嗽、皮肤红肿），初步判断可能是氯气或光气一类。他连夜查阅有限的资料，结合化学知识，草拟了一份战场应急处理方案，包括迅速撤离染毒区域、用稀碱水或清水冲洗暴露皮肤、保持呼吸道通畅等，同样火速发往前线。
第一批赶制出来的五百个简易防毒面具和应急方案被紧急送往前线。所有人都揪着心，不知道这些临时抱佛脚的“土办法”能否起作用。
第二天中午，前线传来消息：防毒面具在后续的小规模毒气袭击中发挥了关键作用，极大地减少了伤亡！应急方案也为救治争取了宝贵时间！霍家军稳住了阵地，并且利用对方释放毒气后步兵跟进的机会，狠狠反击，重创了敌军！
兵工厂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沈未央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几乎站立不稳。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和精神紧绷，让他的身体达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一辆风尘仆仆的军用吉普车猛地刹停在了兵工厂办公楼前。车门打开，一身硝烟尘土、眼角还带着一丝疲惫血丝的霍聿枭，竟亲自回来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无视周围所有人的敬礼和问候，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靠在办公室门框上、脸色苍白的沈未央。
他几步走到沈未央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深邃的、带着战场戾气还未完全散去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沈未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霍聿枭猛地伸出手，用力地、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
整个办公楼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杀伐果断、冷硬如铁，人生勿近的督军竟然……当众握住沈先生手？！
沈未央也完全懵了。鼻尖充斥着浓烈的硝烟、汗水和血腥味，混合着霍聿枭身上独有的冷冽气息，他能感受到霍聿枭胸膛剧烈的起伏和手掌传来的、几乎要将他捏碎力道。
“……你没事就好。”霍聿枭低沉沙哑的声音紧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沈未央僵直的身体，在这句话里奇异地慢慢软化下来。他能感受到这是前线将士的生死，是防线崩溃的压力，是……对他这个“技术顾问”可能遭遇不测的恐惧。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霍聿枭宽阔却紧绷的肩膀。
“我没事。”他轻声说，“你……回来了。”
霍聿枭松开了他，迅速恢复了往常的冷峻。
他清了清嗓子，环视一圈目瞪口呆的众人，沉声道：“此次能粉碎敌军毒气阴谋，兵工厂上下，功不可没！所有参与人员，重赏！”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霍聿枭的目光再次落回沈未央脸上，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青色，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里交给李德贵。”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比平时柔和了半分，“你，立刻跟我回府休息。”
说完，他甚至不给沈未央反驳的机会，直接拉着他有些冰凉的手腕，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中，大步离开了兵工厂。
坐进吉普车里，沈未央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感受着手腕上残留的、属于霍聿枭的灼热温度，心跳依旧有些失序。
霍聿枭坐在他旁边，目视前方，侧脸线条依旧冷硬，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沈未央。”
“嗯？”
“仗快打完了。”霍聿枭没有看他，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等局势稳定……我带你回家。”
回哪个家？霍府？还是……？
沈未央的心猛地一跳，转头看向霍聿枭。对方却依旧看着前方，仿佛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但沈未央知道，有些东西，从那个拥抱，从这句话开始，已经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