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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祠的晨光再次透过窗棂,将尘埃照成浮动的金线。允堂肩胛处的麻痒感愈发明显,这是血肉在顽强愈合的迹象。他靠着枕头坐起,目光落在窗外那棵愈发萧疏的银杏树上,心思却早已飞到了那个救他于危难之际的名叫“阿青”的人身上。
那夜的记忆混杂着疼痛与混乱。冷箭带来的撕裂感,暗巷中冰冷的石板,还有那个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的身影。对方身手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从濒死的边缘拖回,又熟稔地为他处理伤口,止血,上药,动作精准得不像一个寻常的江湖路人。那金疮药的配方也颇为奇特,清凉镇痛的效果远胜寻常。
“医毒……”允堂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能在那种时刻,恰好出现在宫墙之外,恰好精通医术,恰好救下他……这真的只是巧合吗?一个模糊的人影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十一哥,南承耀。
在所有年长于他的皇子中,唯有十一哥南承耀对医药之道表现出过浓厚的兴趣。他记得小时候,十一哥的书房里就总堆着些《本草纲目》、《千金方》之类的书籍,甚至还偷偷在宫里开辟过一小块药圃,种些常见的草药。虽然成年后,这份兴趣似乎被更符合皇子身份的经史子集所掩盖,但底子总还是在的。而且,十一哥与他,还有已故的太子哥哥,关系曾是诸多兄弟中最为亲厚的。太子哥哥去后,十一哥虽也沉寂了许多,但那份旧日情谊,或许还在?
可十一哥怎么会知道自己那夜要离宫?又怎能恰好安排人手接应?是母亲叶清涵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联系了他?还是十一哥自己察觉到了什么?允堂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如果阿青真是十一哥的人,那意味着在危机四伏的宫墙之外,他并非全然孤立无援。但这同样意味着,十一哥也因此卷入了这场风波,其风险不言而喻。
他必须确认。阿青每日都会来替他换药,神色总是淡淡的,话不多,问及来历,也只说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今日,他得换个方式试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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诰京城,瑜亲王府。
南承瑜面前摊开着一幅巨大的京城舆图,他的手指在药王祠所在的两指山区域轻轻敲击着。墨离刚刚带回的消息,让那片区域的危险性陡然提升。
“殿下,我们的人发现,除了我们和宫内卫的暗探,最近两指山附近还出现了另一股不明势力的人在活动。他们行事更为隐蔽,似乎在寻找什么,但又不像官方的人。”
“另一股势力?”南承瑜挑眉。这潭水果然越来越浑了。“能看出路数吗?”
“暂时不能完全确定。但他们中有人似乎对草药气味格外敏感,曾在山下镇子的药铺长时间徘徊,询问的却不是金疮药,而是一些……配伍更为复杂,甚至有些偏门的方子。”墨离顿了顿,“其中有一味‘七星海棠’,性烈有毒,若非精通药理之人,绝不会轻易问及。”
精通药理?南承瑜的眉头微微蹙起。这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他那向来低调,醉心医书的十一弟,南承耀。老十一?他会插手这件事?为了什么?旧日与允堂和太子的情分?还是……另有所图?
“盯紧这些人,”南承瑜沉声道,“查清他们的来历。另外,加派人手,务必在其他所有人之前,找到允堂!”他隐隐感到,找到允堂,不仅是解开谜团的关键,更可能成为影响未来朝局走向的一步重要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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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寒风格外凛冽,卷着细碎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南烁刚刚巡视完边防营寨,甲胄上凝结了一层薄霜。回到大帐,亲信将领呈上一封密信。
“王爷,中原暗桩传回消息,诰京方面对七皇子的搜寻力度再次加大。瑜亲王、宫内卫,似乎还有……十一皇子的人,都在暗中活动。另外,陛下那边,影卫似乎也有异动。”
“十一皇子?承耀?”南烁有些意外。他这个儿子,自太子去世后,便愈发深居简出,几乎不在朝堂上露面,整日只与药材典籍为伴,怎么会突然对允堂的事感兴趣?还有影卫……父皇连影卫都动用了,看来对允堂的“私逃”,是真正动了雷霆之怒,或者说,是感到了某种威胁。
南烁的心沉了下去。情况比他预想的更复杂。允堂此刻就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幼兽,被多方势力觊觎着。他必须更快!
“传令给中原的人,不要顾忌暴露,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和渠道,优先确保七皇子的安全!必要时,可以亮出北靖王府的旗号!”他几乎是低吼着下达命令。此刻,他已顾不得是否会引发朝堂非议,是否会触动父皇敏感的神经,保住儿子的性命,是第一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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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祠内,阿青准时在午后出现。他依旧沉默着,熟练地打开药箱,取出干净的纱布和药膏。允堂靠在榻上,状似无意地开口:“阿青兄弟,这金疮药的配方颇为精妙,清凉镇痛的效果极佳,不知是何方高人调配?可是出自太医署哪位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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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平稳无波:“江湖偏方,不值一提。公子伤势恢复得快,是您自身底子好。”
允堂笑了笑,目光却紧盯着阿青的表情:“是吗?可我总觉得这药里,似乎有一味‘冰片’,分量拿捏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寒凝血脉,少一分则镇痛不足。这般精准,倒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他也极擅此道,尤爱钻研各类方剂的君臣佐使之法。”
阿青抬起眼皮,看了允堂一眼,那眼神依旧平静,但允堂敏锐地捕捉到,在他提到“故人”和“君臣佐使”时,阿青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天下精通药理者众多,巧合而已。”阿青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将温热的药膏均匀涂抹在纱布上。
允堂却不打算放弃,他放缓了语速,带着几分追忆的口吻:“是啊,我那位故人,不仅精通药理,对针灸之术也颇有心得。他曾说过,人体经络如同山川河岳,银针落下,便如兵家布阵,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不知阿青兄弟,可通此道?”
这一次,阿青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他仔细地将涂好药膏的纱布覆盖在允堂的伤口上,动作依旧稳定,但允堂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似乎比刚才凉了一点。
“略知皮毛,不敢在公子面前卖弄。”阿青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那份刻意维持的疏离感,似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允堂心中了然。十一哥南承耀,确实对针灸之术颇有研究,当年还曾因治好父皇一场小小的头风,而得过几句夸赞。阿青的反应,几乎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有些事,点到即止即可。知道阿青背后可能是十一哥,这让他心中稍安,但也带来了新的考量。十一哥派人救他,是单纯出于情分,还是另有安排?自己接下来的路,是否要与十一哥的人同行?这其中的利弊,需要仔细权衡。
阿青包扎完毕,收拾好药箱,如同往常一样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却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此地不宜久留,公子早做决断。若往北,过黑水镇,可寻‘回春堂’的刘掌柜。”说完,他便推门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庭院的光影里。
允堂怔在原地。
往北……回春堂……刘掌柜……这几乎是明示了方向和接应点。十一哥,果然已经为他安排了后路。北境,父王所在之地,虽然前路未卜,但似乎成了目前唯一明确的选择。
他攥紧了拳头,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代表着新生的麻痒。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离开药王祠,按照十一哥指引的路线,北上。他看向窗外,天色渐晚,暮霭笼罩了远山。一场新的逃亡,即将在夜色中拉开序幕。而诰京、北境、以及那隐藏在幕后的十一皇子,他们的命运之线,也将在允堂的这次抉择中,更加紧密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