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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虑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基本上是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说。这足以证明他做起事来很严谨。
“……总而言之一句话，小松现在能跑长途了，但是路上还得多小心。我们报废的汽车基本上都是按废品送回收站。大淮，你想要车？是不是送家具的活越来越多了？你这问得也巧，前两天上面就通知我们，要有一批新的大东风配给我们。段里准备一次淘汰十辆大车。这些车是够旧的，但还没有到报废的地步，好好修上一修，也许还能跑上几年。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就找老张说说，估计能按废品的价格给你。”
“那可太好了。我要五辆行吗？价格高一点也没问题。如果能全买过来，那就更好了。”苏淮上来就是狮子大开口。
“五辆？你要这么多干吗？就算是废铁，那也不少钱呢。再说了，那些淘汰下来的车，一身都是毛病，勉强能跑个中短途，跑长途可就不太保险了。”苏明虑担心侄子乱花钱买无用的东西。
“三叔，我找人修。对了，你们不会把车牌给摘了吧。这车要是没有车牌的话，那可有些麻烦了。”
“那自然要摘的。”苏明虑考虑到侄子买车有大用，于是他想了想，又说道，“万事也没有个绝对。我找老张好好说说，说不定能让车挂靠在我们段上，这样牌子就不用摘了。其实挂靠在我们单位也挺好，买油也方便些。有车没油，你跑个屁。”
“三叔，这是五百块钱，这是烟票、酒票。咱们不能找张叔干说吧，不得找个馆子，点上几个好菜，坐下来慢慢商量。再说了，那么大的车，好几辆，张叔一个人能做主？还不得几个领导一起商量商量？”
苏淮话没说完，钱票已经“啪”一下摆在了桌子上。
苏明虑看了看侄子，苦笑了一下，然后把钱收了起来，“行，我先收着。用多用少，回头咱爷俩算账。你到底要车干吗？”
“三叔，车的事情咱就先这么定下来，下面我说另一个打算。等车准备好了之后，我准备带着小松一起往南方跑。那边的针织品、衣裳都便宜，样式也好看。所以我想带着小松去那边拉货回来。在咱们海城卖一部分，然后周围几个市批发出去一部分。这个买卖只要做起来，场面可不小。估计小松隔三岔五就得出远门儿。不知道三叔你乐意不乐意。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再想办法，找别人开车。”
“我愿意。”没等父亲开口，苏松自己说话了。
自打他坐下来喝茶，他就真是在喝茶，低着头，谁也不看，一个字也不吐。
“小松，你……”苏明虑很想像以前一样，直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否定儿子做出的决定。但是他看到儿子那兴奋的眼神，他犹豫了。
苏明虑皱着眉头在心里权衡着种种。屋里其他四个人，都没有出声打断他的思绪。唯有苏松，几次想开口，央求自己的父亲答应自己的请求。但是每一次，他都被苏淮的目光制止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苏明虑才缓缓地说道：“嗨，小松，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先跟你哥试试。养路段的工作，我再继续想办法。不管咋说，有个稳定的工作还是很有必要的。要不然你连媳妇都不好找。”
苏明虑这个把儿子当成命根子的人，居然答应了儿子。但是话里也带着他的担心。
他这也说得是实情，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谁家有个好闺女，都希望找一个工作稳定的，家庭和睦的。
“爸，我早就不乐意在养路段里待了。我一个月累死累活，才能开几个钱？你一个月能开多少钱？我就是进去当正式工了，头三年也开不到五十块钱吧。这还包括了这补贴那补贴的。我早就想跟着大淮哥干了。他们家具店里拉三轮送货的，一个月都能领到一百大几。我凭什么不能？更何况我会开车，比别人要轻松些吧。”
苏松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他也是第一次这样反驳自己的父亲。
了解他的苏明虑、苏淮、苏榕，一个个瞪大眼睛望着苏松，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么多话来。
苏淮冲着弟弟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要劝自己的三叔。
苏明虑冲着苏淮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他继续紧盯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苏松被自己的老爹看得有点发毛，他对父亲的害怕，一下子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心里。吓得他赶紧低下头。
苏明虑叹了口气，顺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小子，能有自己的想法挺好。你……你要是愿意，就先跟你哥试试。要是……要是还想回来上班儿，咱就回来。反正我还得找关系托人，得有段日子要等呢。”
“爸，你真同意了？”苏松不敢相信，瞪大眼睛望向自己的父亲。
“嗯，同意了。当年你大淮哥是什么样？见事就躲的一个小混蛋。出了趟远门当了几年知青，吃了些苦，回来就大变个样。现在他事事出头，样样都能安排得妥妥帖帖，就连我这个当叔的，有时候都挺佩服他。你这孩子……说到底，我和你妈也太惯你了，你没吃过苦。再说了，你是跟着你哥一起出去，那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出门在外，可不能由着你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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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虑一句一顿地说着，有些话他没好意思说出来，但是望子成龙的想法，表露无遗。他有内疚，也有担心，但是他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锻炼一下，真真正正地长大成人。
司机的问题解决了，苏淮然后对苏榕和王向峰说道：
“小榕，等东西拉来，你们夫妻俩要是愿意下班摆摊呢，就以成本价去你二嫂那里拿货。要是想搞批发呢，我就帮你们找地方，这服装的买卖就交给你们来干。当然，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坏处。摆摊辛苦，但是掏的本钱低，还不占上班的时间。批发就需要天天守着仓库，不能人家来进货，仓库大门锁着吧。这就要耽误你们的工作了。这里面的优劣，你们自己好好想想。”
此时苏榕才明白苏淮的路数，她咬着嘴唇，紧攥着丈夫的手，良久没有说话。
苏淮也不急，继续喝茶，和三叔、弟弟聊天说话。
苏淮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正要起身告辞，这时苏榕说话了。
“大哥，我们想先摆地摊试试。不是我不敢干，是因为我有点舍不得现在干的正式工，长期请假，领导肯定不会答应。只能利用一早一晚的时间，干点小买卖。”
“行，你做什么决定，哥都支持你。先试试水也好。等收入稳定了，你就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在单位里请长假，然后专心干批发。还是这句话，你是我妹妹，你想怎么做，哥都支持你。”
“哎，哥，我先试试。”苏榕重重地点了点头。
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苏淮这才起身和众人告辞。
等苏淮走远，苏明虑一家人重新回到屋里坐定，苏榕长吁短叹着。
“爸，我大淮哥真有本事，人也真好。”
“嗯。他最像你爷爷。你二大爷心也好，就是……。”想到以弟议哥为无礼，苏明虑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头咽了回去，“当年你爷爷一个人逃难到了海城，靠着吃苦能干，挣出来一大片家业。你们大淮哥，打西北回来，除了领了个媳妇，也是两手空空。你看看他现在，嗨……以后他也能挣出来一大片家业。你们爷爷和大淮都是干大事的人，宁愿自己吃些亏，也不愿意亏待别人。你们要是愿意的话，就跟着他好好干吧。不过话说回来，正式的工作可不能丢。那是你们唯一的退路。知道没？”
苏榕、王向峰连连点头。而苏松又呆呆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李淑兰带着王启回来，看着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不语，有些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