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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铮的目光扫过那些字句,尤其是“可信其过往之功,但不可尽信其当下之言”、“果断处置”……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周爷爷不仅知道,甚至……早已做出了冷酷的取舍和安排!为了保护更多,为了国之大义,他提前为可能失控的“蜂鸟”,准备好了“处置”的方案!
“所以……”陆铮的声音带着一种空洞的痛苦,“在青松岭……在矿区……我面对的他……既是敌人……也是……也是那个曾经和父亲并肩作战的‘牧羊人’叔叔?而我……我……”他想起了自己射出的子弹,想起了最后的爆炸,想起了“蜂鸟”死前那怨毒的诅咒和最终的服毒……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负罪感、愤怒和悲哀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吞噬。
“陆铮!”沈念薇猛地抓住他冰凉颤抖的右手,声音急切而坚定,“看着我!周爷爷的信说得很清楚!‘牧羊人’是英雄,但‘蜂鸟’不是!他变了!他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血,他差点杀了你,毁了‘夜莺’技术!他的结局,是他自己选择的!是他的偏激和疯狂导致的!你做的没有错!周爷爷提前告诉我们,不是让我们愧疚,而是让我们明白黑暗的复杂,让我们在未来能做出更清醒的选择!”
她的话语如同冷水,浇在陆铮混乱燃烧的心头上。他猛地一震,空洞的眼神渐渐聚焦。是啊……“蜂鸟”的罪行是真实的,他的疯狂和恶毒是真实的。周爷爷的信,是警示,是嘱托,不是枷锁。
他反手用力握住沈念薇的手,仿佛要从那温热的触感中汲取力量。他再次低头,看向周爷爷的信,目光变得深沉而复杂。愤怒和仇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如同背负山岳般的责任感和一种深切的悲哀。
“这件事……”陆铮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冰冷的清明,“还有谁知道?”
沈念薇摇摇头:“‘蜂鸟’的真实身份是最高机密。周老信中说了,知情者不过五指之数。现在除了我们,可能只有……‘磐石’和总部极少数最高层级首长知晓。连陆伯伯……可能都……”
陆铮沉默了片刻。父亲一直对“牧羊人”的“失踪”耿耿于怀,心怀愧疚。如果他知道真相……陆铮不敢想象那对父亲的冲击会有多大。
“这件事,到此为止。”陆铮抬起头,目光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和决断,尽管深处依旧藏着波澜,“周爷爷让我们永藏于心,那就让它烂在心里。‘蜂鸟’已经死了,无论他曾经是谁,他的罪孽和结局都已注定。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向前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自己那只依旧被支架包裹的左臂上,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的胳膊,还没好。你的任务,恐怕也没彻底结束。”他指的是“夜莺”技术的后续分析和反制。
沈念薇用力点头:“我明白。”她知道,陆铮已经强行压下了内心的惊涛骇浪,选择了最艰难也最正确的路——接受真相,背负沉重,继续前行。这就是陆铮。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王栋梁推门进来,脸色有些奇怪,手里拿着一个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陆哥,小沈,楼下警卫室刚送来的。说是一个匿名包裹,指名给你们俩的。安检过了,没有危险品,就是……一些旧东西。”
匿名包裹?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陆铮和沈念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王栋梁将文件袋放在床头柜上。陆铮用眼神示意他打开。王栋梁撕开封口,从里面倒出来的,不是什么文件,而是一堆零散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物:一枚磨得发亮的军功章(样式很老),几张泛黄的、一群年轻军人在边境丛林里的合影(照片上的人笑容灿烂,其中一个眉眼与陆铮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军人,手臂亲昵地搭在另一个面容俊朗、眼神明亮的军人肩上——那应该就是年轻的陆父和“牧羊人”),还有……一小袋已经干枯、看不出原样的花瓣标本,花瓣下压着一张小小的、边缘磨损的纸条,上面用娟秀的钢笔字写着一行小字:
“盼君早日归家,槐花又开了。”
没有署名。
但所有这些旧物,尤其是那枚军功章和那些合影,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曾经热血、忠诚、充满情谊的过去。而那袋干枯的槐花和那句“盼君归家”,则像一把最温柔的刀子,精准地刺中了陆铮和沈念薇心中最柔软、也是最疼痛的地方!
这显然是有人知道了“蜂鸟”的真实身份,并且了解他与陆家的渊源,在用这种方式,为他们呈现“牧羊人”的另一面,同时也是一种无声的祭奠和告别。
送包裹的人是谁?是“磐石”的安排?还是那“五指之数”中的另一位知情者?无从得知。
陆铮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拂过那枚冰凉的军功章,拂过照片上父亲和“牧羊人”叔叔年轻灿烂的笑脸,最后落在那袋干枯的槐花上。他的眼眶瞬间红了,但他死死咬住牙,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沈念薇默默地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无声地传递着支持和温暖。
真相残酷而沉重,但历史并非只有黑白。英雄的堕落令人扼腕,但曾经的忠诚与牺牲不容抹杀。仇恨可以放下,但教训必须铭记。这或许就是周爷爷留下信件,以及这个匿名包裹,最终想让他们明白的东西。
陆铮缓缓收起那些旧物,重新放回文件袋里,动作郑重而缓慢。然后,他拿起周爷爷那两封至关重要的信,看了一眼病房角落的碎纸机。
沈念薇点了点头。
陆铮推动轮椅,过去将两封信一点不剩地粉碎。看着那些承载着惊天秘密的纸屑彻底消失,他仿佛卸下了一部分重担,又仿佛背负上了更多。
他回到床边,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而深邃,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明天,”他嘶哑地开口,仿佛是对沈念薇说,也仿佛是对自己说,“康复训练,加倍。”
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路,还在脚下。无论是身体的废墟,还是心中的迷雾,都需要用坚定的意志,一步一步去重建,去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