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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卫国办公室里那句斩钉截铁的“能不能做到？”和沈念薇同样坚定的“报告首长！我能做到！”，仿佛还在空气中嗡嗡作响。那声音里蕴含的决心，如同投入熔炉的生铁，滚烫而充满可塑性。
从办公楼出来，营区已经彻底苏醒。阳光炽烈，水泥地面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热浪。远处的训练场上，士兵们喊着震天的口号，进行着各种高强度训练，汗水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沈念薇身上那件不合体的旧军装外套，此刻像一层密不透风的盔甲，捂得她浑身冒汗，手心也黏腻腻的。但她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惊惶，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专注——那是陆卫国赋予她的、通向未来的第一道“门槛”。
陆铮沉默地走在她身侧，步伐不快，似乎在迁就她的速度。他没有看她，目光平视前方，侧脸的线条冷硬如刀削。沈念薇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属于教官的严肃气场，与昨夜在招待所门边守护时的温柔截然不同。
他们没有回招待所，也没有去家属院。陆铮带着她，径直走向营区深处一个相对僻静的训练场边缘。这里有几棵稀疏的杨树，投下些许可怜的荫凉，场地上散落着一些训练器械：低矮的平衡木、锈迹斑斑的单双杠、几块用于格斗训练的厚垫子，还有一个画着简易环靶的土坡。
“这里。”陆铮停下脚步，声音不高，却带着命令的口吻，“把外套脱了。”
沈念薇依言脱下那件宽大的旧军装外套，叠好放在一旁树下的石头上。里面是她昨晚那身单薄的睡衣裤，在严肃的训练场背景下显得更加格格不入。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打在她裸露的胳膊和小腿上，瞬间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陆铮的目光扫过她纤细的手臂和略显单薄的身形，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冷硬。他没有废话，直接进入主题：“第一课，体能基础。没有体能，一切都是空谈。” 他指了指脚下被踩得结实的泥土地面，“绕这个场地，慢跑。我不喊停，不准停。”
沈念薇深吸一口气，没有犹豫，迈开脚步跑了起来。场地不大，一圈也就两百多米。起初还好，但几圈下来，胸腔里的空气就变得灼热稀薄起来。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次抬腿都变得异常沉重。汗水顺着额角、鬓角滚落，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她咬着牙，强迫自己调整呼吸，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被晒得发白的地面，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停！这是门槛！
陆铮就站在场地中央，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他没有催促，没有鼓励，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冷静地观察着她的步伐、呼吸和姿态。他的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她每一个动作的瑕疵和体能的极限。
十圈……十五圈……沈念薇感觉肺要炸开了，喉咙里弥漫着血腥味。眼前开始阵阵发黑，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她用手撑了一下膝盖，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紧紧贴在身上。
“姿势！抬头！挺胸！”陆铮冰冷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过来，“手臂摆动！呼吸节奏！战场上，喘不上气，就是死！”
沈念薇猛地一激灵，用尽全身力气挺直腰背，强迫自己抬起头，甩开遮住视线的湿发，重新摆动起几乎麻木的手臂。她不再看脚下，而是看向前方，看向那几棵在热浪中摇曳的杨树，仿佛那就是终点。喉咙里的血腥味更浓了，但她死死咬着下唇，将所有的呻吟都咽了回去。
终于，在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晕倒的时候，陆铮的声音响起：“停！”
沈念薇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滚烫的地面上，双手撑着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同小溪般滴落在干涸的土地上，瞬间消失无踪。
陆铮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刺目的阳光，投下一片阴影。他没有扶她，只是低头看着她剧烈起伏的背脊和微微颤抖的双手。
“休息五分钟。”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比刚才缓和了那么一丝丝，“补充水分。” 他将一个军用水壶放在她身边的地上。
沈念薇颤抖着手拿起水壶，拧开盖子，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微凉的清水。水流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救赎般的清凉。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但一种奇异的、超越极限后的空明感，也随之升起。
五分钟一到，陆铮的声音准时响起，如同冰冷的闹钟：“起来。第二项，力量基础。俯卧撑，准备！”
沈念薇撑着发软的手臂，艰难地站起身。看着粗糙的地面，她咬了咬牙，双手撑地，身体绷成一条直线。
“下去！肩低于肘！身体绷直！不准塌腰撅屁股！”陆铮的指令精准而严厉，“一！二！三……”
沈念薇的身体力量本就薄弱，手臂更是酸软无力。第一个下去就极其勉强，撑起来时手臂抖得像风中落叶。第二个，第三个……每完成一个，都像耗尽全身的力气。汗水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手臂的肌肉传来撕裂般的酸痛。她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里，用意志力对抗着身体的哀嚎和放弃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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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铮在她身边蹲下，目光如炬地审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他没有丝毫放水，计数清晰而冷酷。当沈念薇艰难地撑起第十个，手臂抖得几乎无法支撑身体时，他才喊了停。
沈念薇直接瘫倒在地，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裸露的胳膊和小腿上沾满了泥土，汗水混着尘土，狼狈不堪。她仰面躺在滚烫的地面上，大口喘着气，望着头顶被杨树枝桠切割成碎片的湛蓝天空，刺目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睛。身体在抗议，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疲惫，但心底深处，却有一股微弱却倔强的火焰在燃烧——她做到了！没有倒下！
陆铮站起身，走到一旁。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水壶，拧开盖子，再次放在她手边。然后，他走到单杠前，双手握住冰冷的铁杠，身体绷直，开始做引体向上。他的动作标准而流畅，每一次上拉，肩背和手臂的肌肉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线条，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皮肤滚落，在阳光下闪着光。那是一种无声的示范，一种力量的宣言。
沈念薇躺在地上，侧过头，默默地看着他。阳光勾勒着他紧绷的肌肉轮廓，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背心。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沉稳而强大的韵律感，与她自己刚才的狼狈挣扎形成了鲜明对比。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变强的渴望，如同野草般在她心底疯长。
休息了更久一些，陆铮才让她起来。“第三项，反应与敏捷。”他指着那截低矮的平衡木，“走上去，快速通过，保持平衡，不能掉下来。”
平衡木只有十几公分宽，离地不高。沈念薇小心翼翼地站上去，刚迈出一步，身体就控制不住地摇晃起来。她张开双臂，努力维持平衡，但脚下的木条仿佛有了生命，不断扭动。没走几步，就“噗通”一声摔了下来，幸好下面是松软的沙土地。
“再来！”陆铮的声音不容置疑。
沈念薇爬起来，拍掉身上的沙土，再次站上去。摔倒，爬起，再站上去……一次，两次，三次……她的膝盖和手肘在粗糙的沙地上擦破了皮，渗出血丝，火辣辣地疼。汗水混着沙土黏在伤口上，更加刺痛。但她仿佛感觉不到，只是咬着牙，一遍遍地尝试，眼神专注得可怕。
陆铮站在一旁，依旧沉默地看着。他的目光锐利地捕捉着她每一次失衡的瞬间，分析着她的重心偏移。当沈念薇终于能摇摇晃晃地、但完整地走过那段并不长的平衡木时，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最后一课，基础格斗防御。”陆铮走到训练垫子旁，示意沈念薇过去。他摆出一个极其简单的格挡姿势，“看清楚了。当有人这样正面抓你手腕时，身体重心下沉，同时……” 他的动作迅猛而精准，如同教科书般演示着挣脱和反击的发力技巧，“……利用对方前冲的惯性，这样！”
沈念薇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模仿。她的动作僵硬而无力，完全没有陆铮那种爆发力。陆铮皱了下眉，上前一步，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让她无法挣脱。
“感受我的力道方向！重心下沉！不是用蛮力硬抗！”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严厉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耐心引导，“对，腰腹发力！手臂是杠杆！再来！”
沈念薇被他抓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薄茧和手臂蕴含的强大力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摒弃羞怯和慌乱，全神贯注地感受他施加的力道方向和变化，努力调动自己酸软的腰腹和手臂，按照他教的技巧尝试挣脱。
一次，两次……她的动作依旧笨拙，但渐渐摸到了一点门道。当她终于有一次，借助陆铮前拉的力道，成功地将重心下沉、扭动手腕挣脱开时，一种巨大的成就感瞬间淹没了她！虽然只是挣脱了他的控制，而且明显是他放了水，但这小小的成功，却让她疲惫不堪的身体里重新注入了一股力量！
陆铮松开了手，看着她因为成功挣脱而瞬间亮起来的眼睛，还有脸颊上混合着泥土、汗水和擦伤的狼狈，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严厉，有审视，有不易察觉的赞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今天就到这里。”陆铮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但似乎不再那么冰冷，“记住动作要领，回去自己体会。明天同一时间，继续。”
沈念薇几乎虚脱，双腿打颤，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她用力点头，汗水顺着发梢滴落。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原本白皙纤柔的手掌上，已经磨出了几道细小的血痕，沾满了泥土和沙砾，掌心更是被单杠和地面磨得通红一片，火辣辣地疼。这是她今天留下的印记，通往那道“门槛”的第一道伤痕。
就在沈念薇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准备跟着陆铮离开训练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营区卫生所的方向匆匆跑了过来，是王排长！他吊着绷带，跑得气喘吁吁，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焦虑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陆哥！小沈同志！”王排长跑到近前，顾不上喘匀气，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出事了！卫生所老张……刚给我换药的时候，脸色不对！他偷偷跟我说……” 他喘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后怕和惊疑，“说昨天从我胳膊里取出来的那枚跳弹弹头……不对头！”
陆铮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寒冰！他猛地停住脚步，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王排长：“怎么不对头？说清楚！”
王排长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老张说……那弹头的材质、磨损痕迹……还有那个诡异的变形角度……根本不像是咱们常用的制式步枪弹！倒像是……倒像是用特殊工具改装的！像是……像是某种特制的狙击弹的……次级破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