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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撤回手,绕到御案侧面,在郗砚凛缓缓睁开双眼时,像只被惹毛了的又无比委屈的树懒,不管不顾地扑进了他怀里。
蔺景然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身上。
“陛下!您倒睡得香!您知道臣妾今日有多累吗?!看账本看得眼睛都要瞎了!听那些管事说话,比听一百只鸭子叫还吵!
贤妃娘娘宫里的鹦鹉打翻了德妃娘娘新插的花瓶,云昭仪养的猫抓花了田宝林新做的裙子,妫修仪又来说她份例里的冰化得快了半两!
桩桩件件,鸡毛蒜皮!都要臣妾去听,去断,去安抚!臣妾的脑子现在就是一团浆糊!”
她一股脑儿地把委屈倒出来,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怜。
她仰起脸,看着被自己吵醒、眼神还带着初醒懵懂和一丝不悦的皇帝,红唇高高撅起,泫然欲泣:
“您的妻子,您那贤良大气、持家有方、把太子殿下教得那么好的皇后娘娘,在凤栖宫静思清闲!
您的儿子阿瑞,在闲王府跟着他闲王叔学咸鱼翻身,逍遥快活!
连您那唯一同父同母的、我们咸鱼教的闲王爷,都躲懒和阿瑞玩去了!”
“就剩下臣妾这个小虾米……”蔺景然指了指自己。
“起早贪黑,忙里忙外!陛下,您评评理!我蔺景然算哪门子宠妃啊?我这是给您当牛做马来了!简称牛马!”
她一边控诉,一边用额头轻轻蹭了蹭郗砚凛坚实的胸膛,一边用手摸着他的腹肌,像只撒泼耍赖的猫儿。
说着说着,她那压抑了一整天的疲惫和委屈彻底涌了上来。
她脸深深埋进他玄色的龙袍里,温热的液体,一滴,接着一滴,无声地、汹涌地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料。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团委屈得发抖的身影。郗砚凛初醒时那点被打扰的不悦,瞬间被这无声的泪水浇灭了。
不是厌烦,不是恼怒,而是一种……混杂着无奈、怜惜、甚至有点好笑的奇异柔软。
他僵硬片刻,最终还是抬起手,略显笨拙地、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好了……朕…知道了。”
他想说皇后静思是罚不是闲,想说太子课业繁重,想说闲王那混账东西回头就收拾……
但话到嘴边,看着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样子,又觉得这些解释都苍白无力。
他叹了口气,大手抚上她柔顺的发丝,指腹无意间擦过她微凉的耳廓。
“不想干…就不干了?”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这简直不像他郗砚凛会说的话。
蔺景然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鼻尖红红,像只受惊又委屈的兔子,“真的?”
那变脸速度之快,让郗砚凛怀疑刚才的眼泪是不是她装出来的。
郗砚凛看着她瞬间放光的眼睛,哪里还不明白这小狐狸的心思。
他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想得美!德妃一人掌总,精力有限。你这小虾米……就当给德妃分忧了。”
他顿了顿,看着她瞬间垮下去的小脸,又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不过……今日既累了,便早些回去歇着。那些琐事,明日再说。”
这已经是他极大的让步。
蔺景然眨巴着还挂着泪珠的睫毛,知道见好就收。
她吸了吸鼻子,娇憨道:“那……那陛下得补偿臣妾!臣妾累了一天,连给阿瑞画幅小像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更别提听个小曲儿放松一下了!”
郗砚凛看着她那副“我亏大了,你得赔”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
“想要什么补偿?” 郗砚凛低笑。
蔺景然赖在他怀里扭了扭:“臣妾要听南府新排的《采莲曲》!还要……还要陛下御笔,给臣妾画幅小像!就画臣妾现在这样,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让陛下记住臣妾今日有多辛苦!”
郗砚凛:“……”
给她画哭相?亏她想得出来!
他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感觉刚清醒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但看着她那双期待又带着点小得意的桃花眼,拒绝的话竟有些说不出口。
*
蔺景然回到明曦宫,阿瑞已经睡熟,小手里还攥着郗砚策送他的一块温润的玉佩——据说是咸鱼教护身符。
蔺景然沐浴更衣,由春桃用玉轮给她滚着酸痛的肩颈。
白日里在思政殿那通不管不顾的哭诉和撒娇,似乎耗尽了她的力气,也带走了不少郁气。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眼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泪水的微凉。为了不干活哭一场,还讹了陛下一幅画,嗯,虽然还没到手……她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这深宫之中,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在他怀里哭一场,撒泼耍赖一番,大概…也算是她独有的宠妃待遇?
手腕上,阿瑞编的清凉散香囊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