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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未本想拒绝,她下周的日程已经排满,跨国项目即将进入关键阶段,她没有时间进行这种无意义的消遣。
 “我看看日程。”她公式化地回答。
 坐进车里,亦未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编织片,摇了摇头。她把它们扔在副驾驶座上,发动汽车。但等红灯时,她又忍不住拿起来,手指抚摸那些凹凸不平的针脚。
 那天晚上,处理完最后一封邮件后,她意外地没有直接上床,而是拿起那团红线和针。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她笨拙地继续着。有一针掉落了,她本可以忽略,却不知为何拆了好几行重新开始。
 凌晨两点,她完成了巴掌大的一小块。放在床头,她第一次在没有药物辅助的情况下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那团未完成的红色编织。
 第二周,亦未鬼使神差地再次出现在“棉里”。
 “你的进步很快。”月色检查着她的作品,惊讶地说。
 亦未几乎要露出微笑,但克制住了:“只是遵循了指示。”
 她们坐在工作室的小院子里,午后的阳光透过葡萄架洒下斑驳的光影。亦未注意到月色泡的茶每次都不一样,这次是茉莉花茶,清香扑鼻。
 “你为什么选择做这个?”亦未问,环顾工作室,“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经营更大的事业。”
 月色沉思片刻:“我曾经在广告公司工作,每天加班到深夜,追逐着一个又一个目标。直到有一天,我母亲病重,我请假回家照顾她。她是个裁缝,病中还在为邻居修改衣服。她告诉我,她的一生没有创造什么伟大的东西,但她让很多人的衣服更合身,更温暖。她去世后,我继承了她的缝纫机,开始学习编织。然后我发现,这些简单的重复动作,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进步,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
 亦未沉默地听着。她的母亲五年前去世时,她因为一个重要项目而没能赶回去见最后一面。这件事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你看,”月色拿起亦未的编织作品,“这一针太紧,那一针太松,这里漏了一针后来又补上。不完美,但它是活生生的,就像生活本身。”
 亦未轻轻触摸那片编织,第一次没有因为不完美而感到不适。
 从那以后,每周三下午成了亦未雷打不动的编织时间。她的助理惊讶地发现,亦总会为了这个看似普通的约会调整重要会议。而亦未自己也注意到,从工作室回来后,她的工作效率不降反升,思路更加清晰。
 她开始注意到生活中那些曾经忽略的细节:办公楼下的樱花开了;助理换了新发型;就连她常喝的黑咖啡,也因细微的烘焙度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风味。
 “我是不是疯了?”有一次编织时,她突然问月色,“我今早居然在电梯里和陌生人聊天,夸赞她的围巾好看。”
 月色笑了:“听起来很可怕。她反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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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起来...很高兴。”亦未承认,“然后我们简短地聊了聊天气。”
 “恭喜你,你刚刚进行了一次正常的人类社交。”月色打趣道。
 亦未假装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却发现自己真的在微笑——不是商务场合那种精心计算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随着时间推移,她们的交流不再局限于编织。亦未会讲述工作中的难题,月色则分享工作室的趣事。她们发现彼此都喜欢同一类型的电影,都对古典音乐有研究,甚至都曾独自旅行至冰岛看极光——只是亦未住的是豪华酒店,月色选择的是青年旅社。
 “世界是一样的,”月色说,“只是我们看世界的角度不同。”
 六月的某个雨夜,亦未的项目遇到重大危机。一个数据错误可能导致整个方案失效,团队加班到凌晨,气氛凝重。亦未冷静地指挥着,提出各种应对方案,但内心深处,她感到熟悉的焦虑在蔓延,那种很久没有造访的窒息感再次出现。
 凌晨两点,问题终于解决。团队成员精疲力竭地离开后,亦未独自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被雨水模糊的城市灯火。她应该回家休息,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只是站在那里,感受着内心越来越大的空洞。
 然后,她做了一件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拿起手机,拨通了月色的号码。她以为会听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但电话接通了。
 “亦未?”月色的声音带着睡意,却不惊讶。
 “我...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亦未突然词穷。
 “怀民亦未寝?”月色轻声问,语气中带着笑意。
 亦未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引用:“月色入户,欣然起行。”
 “要过来吗?”月色简单地问。
 当亦未驾车穿过雨幕,停在棉里工作室外时,二楼的灯光已经亮起。月色披着外套下楼开门,手里端着两杯热可可。
 “喝点甜的,对心情有好处。”她说,仿佛深夜造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亦未坐在熟悉的工作室里,手指紧紧握着温热的杯子,开始讲述今晚的危机,讲述长期以来的压力,讲述那种随时可能坠落的感觉。她从未对任何人如此敞开心扉,甚至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坦诚。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优秀,那种不安感就会消失。”她最后说,“但它从未离开,只是隐藏得更好。”
 月色安静地听着,没有给出建议或安慰,只是偶尔点头表示理解。当亦未说完后,她才轻声开口:“你知道吗,在编织中,有时我们会故意加入瑕疵,因为它提醒我们,生命本身就是不完美的。那些看似错误的地方,往往成为作品最独特的部分。”
 她拿起亦未持续数周完成的红色编织,现在已经是一块不小的布片,虽然仍有瑕疵,但后面的针脚明显均匀了许多。
 “看,你一直在进步,不是因为你消除了所有错误,而是你学会了与错误共处。”
 亦未注视着那片红色,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那抹红色不再让她想起家中的画,而是让她想起这个工作室,想起阳光透过梧桐叶的样子,想起月色泡的各种花茶的味道,想起那种久违的、被称为“家”的感觉。
 雨停了,天边泛起微光。亦未站起身准备离开,在门口她停下脚步。
 “谢谢你,月色。”
 “不客气,亦未。任何时候。”
 七月,亦未接了一个海外项目,需要出差三周。临行前,她来到工作室告别。
 “我会想念这里的。”她环顾四周,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眷恋。
 月色递给她一个小礼盒:“旅途平安。”
 在飞往另一个半球的航班上,亦未打开礼物。那是一副用红线编织的手腕护套,刚好保护她因长期使用电脑而酸痛的手腕。护套柔软而温暖,贴合她的手腕,如同第二层皮肤。
 项目比预期复杂,亦未每天工作十六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