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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她回到了童年,跟着父亲来到江边。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对岸向她招手,她想渡过江去,却发现江水湍急,无法横渡。
“桐许?桐许?”
有人在轻轻唤她。桐许睁开眼,发现天已微亮,岸山站在她办公室门口,手里提着两个保温盒。
“工人们说你最近常熬夜,”岸山将保温盒放在桌上,“这是厂里食堂做的早点,大家的一点心意。”
桐许有些恍惚,梦中那个对岸的小女孩的面容突然清晰——正是年幼的岸山。
“你怎么上来的?”桐许揉了揉太阳穴,“楼下保安应该不会放行...”
岸山微微一笑:“我说我是你姐姐。”
两人分享了还温热的豆浆和烧饼,谈起各自遇到的困难。
“生产规模确实是个问题,”岸山承认,“但我们或许可以换个思路——不做大批量生产,专攻小众定制市场。”
桐许思考着这个可能性:“像高级定制服装、限量版艺术品...”
“或者与本土设计师合作,打造有地方特色的文化产品。”岸山补充道,“富春江流域不只有山水,还有深厚的文化底蕴。严子陵钓台、黄公望《富春山居图》...”
两人越谈越兴奋,晨曦透过窗户,在办公室里洒下一片金光。
———
一个月后,岸氏工厂举办了一场小而精的开放日。桐许说服了董事会部分成员前来参观,张明锐也出乎意料地出席了。
岸山没有准备华丽的PPT或冗长的汇报,而是带着客人们走进车间,亲眼观看植物染料的制作过程。
在老槐树下,那幅山水布画已经完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令人惊讶的是,旁边还挂着几件由新锐设计师制作的服装,将传统植物染色的布料与现代剪裁完美结合。
“这组作品已经接到了巴黎一家买手店的订单,”桐许向董事们介绍,“虽然数量不大,但单价是普通面料的二十倍。”
张明锐沉默地观看着,手指轻轻摩擦着一块靛蓝染料的样品布。
就在这时,老陈师傅带着几位老工人走上前来。他们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相册,里面是工厂几十年来的照片和资料。
“各位领导,”老陈的声音沉稳,“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们这些老工人可能就是报表上的数字,这家厂子就是一块待开发的地皮。但我想告诉大家,这里不只是一家工厂。”
他翻开相册,指着一张张老照片:“1993年洪水,我们三天三夜没合眼,抢运物资,保住了设备和原料;2008年雪灾,我们收留了附近高速上被困的旅客,食堂免费开了七天饭;去年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我们转产口罩,一分钱不赚,只为尽一份力...”
其他工人也陆续开口,讲述着这家工厂与社区千丝万缕的联系。没有激烈的抗议,只有平静的叙述,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张明锐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最后才问:“如果合作方案失败,你们会怎么办?”
老陈看了看岸山,又看了看桐许,坦然回答:“我们会尽力配合搬迁,只求给年轻人一个继续工作的机会,让老师傅们有个体面的退休。但我们更希望,能把这门手艺传下去,让后世子孙知道,这片土地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色彩。”
参观结束后,董事们陆续离开。张明锐最后一个上车,临走前对桐许说:“还有两个月。”
———
当晚,桐许和岸山再次来到江边。初夏的晚风带着江水的气息,拂面而来。
“今天张明锐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桐许说。
岸山望着对岸的灯火:“我小时候常跟父亲来这儿。他说江水看似一直在向前流,其实底下有暗流,有漩涡,有时还会倒流。就像人生,不总是直线前进。”
“逆流而上需要更大的力量。”桐许轻声说。
“但也能看到顺流时看不到的风景。”
两人相视一笑。远处,最后一抹晚霞映在江面上,将水流染成了橘红色,如同她们父辈曾经共同追逐过的梦想色彩。
桐许的手机响起,是一条来自法国的邮件。她看完后,眼睛亮了起来:“巴黎那家买手店又追加了订单,还介绍了两个新客户。”
岸山接过手机看了看,嘴角扬起:“看来我们不仅要逆流而上,还要漂洋过海了。”
江风渐起,吹动她们的衣角和发丝。对岸的灯火次第亮起,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照亮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