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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在冰壁上淌成最后一滴血珠时,苏芽的牛皮靴尖碾过半截冻硬的绳索。
她哈出的白气里,三斜杠一横的刻痕像道狰狞的疤,在月光下泛着冷铁的光——这是铁颅公旧部特有的标记,用刀尖蘸着人血刻进冰里,三天化不尽。
"影行退。"她反手按住腰间银剪,指节在羊皮手套下绷成青白色。
身后十二道黑影如夜枭收翅,靴底的冰爪在雪地上刮出细密的响。
"百音婆。"她侧头,声音像淬了冰的刀,
"把昨夜守夜人漏敲的鼓谱录下来。"
百音婆的耳坠子晃了晃。
那是串晒干的人喉骨,每颗都刻着声纹,此刻正随着她点头的动作,在风里撞出细碎的响。
她解下腰间的兽皮声录袋,取出片薄如蝉翼的冰膜,覆在律鼓残留的鼓面上。
冰膜遇热泛起波纹,漏敲的那三通鼓点便像活过来似的,在膜上洇出淡青色的水痕。
"《失律声纹》。"苏芽盯着冰膜上歪扭的鼓印
"悬到声契碑侧。"
燕迟走过来时,斗篷上还沾着阿力案的血渍。
他没问为什么不追铁颅公的人,只顺着苏芽的目光看向声契碑——那碑是用寒脊沟的玄铁铸的,此刻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新刻的"哑讼"二字还带着凿子的毛边。
"鼓未响,责不在手,在舌。"苏芽突然开口,哈出的白气里浮着碎冰碴
"有人捂了守夜人的嘴。"
燕迟的指尖在碑上轻轻一叩,玄铁发出嗡鸣。
他听懂了——声契碑存的是北行谷所有人的声纹,漏报的鼓点若录成声纹悬在这里,等于给藏在暗处的舌头下了道催命符。
果然,第二日卯时三刻,伙房老妇跪在声契碑前,膝盖下的积雪被眼泪融出两个冰洞。
她手里攥着半截鼓槌,木头芯里还塞着团草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救我儿子,在寒脊沟。"
"罚?"铁娘子攥着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的红绸被风吹得猎猎响。
她是苏芽从雪地里捡的孤女,现在管着谷里的巡防队。
苏芽蹲下来,用银剪挑起鼓槌。
老妇的手在抖,像片落进冰缝的枯叶。
"你每日晨诵《守夜七戒》,"她把鼓槌塞回老妇手里
"声音录进声录袋。"
老妇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浮起惊惶。
"让所有人听见,"
苏芽站起身,靴底碾碎一块冰碴
"你在守规矩。"
是夜,青喉的竹笛在静听屋响起。
那笛声比往夜低了三个调,像有人贴着耳际说悄悄话。
百音婆的声录袋在桌上震得发颤,她突然扯住苏芽的袖子,指甲几乎掐进羊皮里:
"听!"苏芽竖起耳朵。在笛声的褶皱里,有根极细的线在穿针——"
钟响则杀,舌断则静",重复了十七遍,像条毒蛇在声纹里吐信。
她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铁颅公这招够狠——用"舌刑"吓唬人,让谷里人互相猜忌,说句话都要先摸脖子。
"明日卯时,所有轮值的人嚼苦芹。"
她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声录袋上的冰膜簌簌响,
"说得出话的,才能留下。"
燕迟没问为什么选苦芹。
他知道苏芽的母亲曾用这法子试产婆——苦芹麻舌,说谎的人一紧张就会咬到腮帮子。
第二日井台边,十七个轮值的人蹲成一排,嘴里嚼着青生生的苦芹。
文书少年是第四个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