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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别走......"她的手指抚过筒身的刻痕,"他被审时没说一句话,可这筒子替他说了。"
石耳少年爬上碑顶,双手在鼓面轻拍。
那节奏缓得像春溪化冰,混着黑喉梦呓里的哽咽。
人群里有妇人抹起了眼泪,王屠户的杀猪刀"当"地插在地上:
"我家那混小子也说过这种梦话,他娘走的时候......"
"罚他编《悔音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让犯错的人自己说,比拿鞭子抽管用!"
百音婆朝黑喉点头,他跪在雪地里,喉结动了动,终于开口:"我藏火油......是想等妹妹头七那天,给她烧张纸......"
苏芽摸过案头的《共政录》,蘸了墨在空白处批:"罪不封口,方能归心。"墨迹未干,灰姑又来报:"育婴棚的小娃病了,医者不敢用最后一批麻黄根。"
铁娘子这回没带录声筒,她直接把石耳少年和百音婆叫到了育婴棚。
石耳少年的鼓槌悬在半空,敲出两种节奏——一种像晨雾里的溪水,平稳舒缓;一种像暴雨打在瓦上,激烈断续。
百音婆拉着几个母亲的手按在鼓面上:"若这是你娃的心跳,你选哪一声?"
"缓的!"李婶子最先喊,"我家大毛小时候发烧,我拍着他背哼曲儿,他就慢慢睡稳了。"
医者咬了咬牙,把麻黄根碾成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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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娃喝了药,原本急促的呼吸真就慢了下来,像两片被风吹得乱颤的叶子,终于落进了掌心。
老接生婆蹲在摇篮边,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过鼓面:"原来我们自己,也能听懂生死。"
苏芽是在第三天早上起身的。
脉姑要扶她,被她笑着推开。
她拄着竹杖往讲古台走,雪没到脚腕,却走得比往日稳当。
讲古台的香案上,《共政录》抄本被翻得卷了边,十支温墨笔东倒西歪,倒比供着时更有生气。
她蹲下身,拾起一片孩童遗落的陶片。
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刻着个"听"字,笔画粗得像小拳头。
苏芽把陶片嵌进声契碑底的石缝里,抬头时,正看见石耳少年站在碑顶望她。
少年的眼睛亮得像雪地里的星子,朝她用力点了点头。
当晚,谷里的灯火比往日更密。
苏芽倚在医棚门口,听着四面八方传来轻叩声——东头是敲碗,西坡是拍膝,南沟的小娃娃拿木片弹着窗棂,都在学律鼓的节奏。
那声音起初零散,渐渐汇在一起,像春风卷着细雪,漫过冻硬的土地,漫过声契碑上的刻痕,漫进每个人的骨头里。
"你看。"她转头对燕迟说,呼吸在夜空里凝成白雾,"他们开始教自己的孩子,怎么发出第一声了。"
燕迟望着满谷的光,喉结动了动。
他手里还攥着那卷空白的新封皮,此时却觉得,不用急着写了——该写的,谷里的人正用自己的声音,一笔一画往雪地里填。
风突然大了些,卷着雪粒往西北方吹。
苏芽眯起眼,隐约听见山那边传来争执声——像是西岭猎户的粗嗓门,混着东田农夫的急吼。
她没听清内容,却笑了。
"要变天了。"她轻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声契碑上的"听"字陶片。
雪还在下,可谷里的灯火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