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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踩死的那人,昨夜又托梦了,说他胸口疼。”
小禾没说话,转身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纸、一管炭笔。
她比划着,指了指骨灰窑,又指了指纸——这是她跟苏芽学的哑语:把想说的写下来,烧给他们听。
阿牛盯着纸发了会儿呆,炭笔在手里转了三圈,才哆哆嗦嗦写下
“我不该抢粮”“我踩了他胸口”“他眼睛没闭”。
三张纸烧了三夜,火星子在窑前跳着,像有人在跟他说话。
第四日清晨,阿牛敲开苏芽的门。
他眼眶青黑,却腰板挺得笔直
“主子,让我带人做‘拾骨队’吧。不抢不埋,就收无主的尸,送窑里安化。”
苏芽从木箱里取出面黑幡,上面“收骸安魂”四字是燕迟用松烟墨写的,还带着墨香
“每收一具,报老棺儿记《荒骨册》。”
阿牛接过幡,转身时黑幡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把案上的《荒骨册》翻得哗哗响。
当夜,阿牛跪在窑前,把黑幡插在雪地里。
月光照在幡上
“安魂”二字像浸了水,模糊成一片。
他对着窑门小声说
“我替你们走回去,往后每一步,都记着你们是人。”
谷东新田的菜苗刚抽出第二片叶,燕迟就摸着夜来了。
他手里攥着卷泥封竹简,指节发白
“小禾昨夜去乱葬坡,捡了块墓碑残片。”
竹简展开,上面的字被雪水浸得斑驳,但“疫毙者禁焚”五个字还清晰。
苏芽的指甲掐进掌心——若乱葬坡埋的是疫尸,骨灰肥里怕是藏着要人命的毒。
第二日,所有施过“生土肥”的田都插了木牌,写着“待验”。
农老九带着人在冻土上打了上百个洞,取了土样用陶瓮装着,倒上热尿发酵。
第七日清晨,他踹开谷场的门,手里的陶瓮哐当掉在地上,霉味混着土腥气扑出来
“东坡的肥长黑绿霉!是腐肺斑!吃了要咳血!”
谷场炸了锅。
春桃抱着娃往后退,老炉头攥着锅铲的手直抖,连最稳当的老棺儿都变了脸色。
苏芽却蹲下来,捡起两块陶瓮碎片。
东瓮的霉像团绿毛,西瓮的霉是淡金色,闻着有股发酵的甜。
她让人取来两坛肥,用沸水冲开——东坛沉底的灰里,浮着半粒碎骨;西坛的灰白得像雪,一丝杂质都没有。
“不是灰肥有毒,是焚得不够。”
她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进人群
“疫尸骨没烧透,毒就跟着灰进了土。”
当夜,谷西崖下的焚化窑又搭起了脚手架。
苏芽让人去拆谷外废弃的铁犁,打成筛网,架在窑口。
火星子溅在铁网上,迸出细碎的金点,那缕幽蓝的光不知何时落了上去,轻轻一颤,像在看,又像在等。
窑匠们敲敲打打的声音里,苏芽摸着新筛网的纹路,对陶娘说
“往后焚骨,得加道筛。烧一遍,筛一遍,再烧——”
她顿了顿,看那蓝光在铁网上晃了晃
“烧透了,毒才死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