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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来当人的。”
安民第三日的晌午,矿洞外的吵嚷声像炸开的蜂窝。
苏芽拎着药箱跑过去时,正见黑皮攥着北寨汉子的衣领,老矿工们举着矿镐围在边上,呼出的白气里飘着脏话
“装什么软蛋?老子当年饿三天还能扛两百斤!”
那汉子被拽得脚尖点地,脸涨得紫红,却咬着牙不吭声。
苏芽扯住黑皮的胳膊
“松手。”
她蹲下来,抓住汉子的脚腕,粗布袜子一扒,露出的脚底板让周围人都倒抽了口凉气——紫黑的冻疮烂成一片,有的趾头已经发黑,结着血痂和雪渣。
“他不是懒。”
苏芽蘸了药膏往伤口上抹,汉子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着牙没哼一声
“是饿得太久,血供不上,冻坏了筋骨。”
她抬头扫过众人
“你们谁没挨过饿?谁没在雪地里啃过树皮?”
人群静了。
小石头不知何时挤到前边,手里攥着截炭笔,踮脚在洞壁上画起来——歪歪扭扭的小人儿扒着树皮,瘦得肋骨根根分明,怀里还抱着个更小的娃,冻得缩成一团。
黑皮的矿镐“当啷”掉在地上。
他蹲下来,粗粝的手碰了碰那汉子的脚,又赶紧缩回去,像碰着了火
“我、我家那口子有双旧棉靴……”
活谷元年的冬至来得早,第一炉精铁出炉时,谷里的雪还没化尽。
苏芽站在锻炉前,火星子溅在她脸上,映得她眼睛发亮。
匠头用铁钳夹出烧红的铁块,滋啦一声淬进冷水,白雾腾起来,模糊了众人的脸。
“犁、钟、牌。”
苏芽数着
“犁给春桃队,钟挂谷口,牌……”
摸着铁块上未干的水
“刻‘工酬可记,性命可托’,背面刻‘北行人,不分来处’。”
文娘把铁牌收进地窖时,铜锁扣上的声音像声轻雷。
当夜,燕迟在账本末页写
“冬至,无灾,无疫,无叛。谷中灯火,连成一片。”
他搁下笔,窗外的雪光映进来,正见小石头坐在屋檐下,腿上摊着块破木板,用炭笔教北寨的孩童写“安”字。
歪歪扭扭的“安”字里,混着几个还没擦干净的“奴”字。
谷外的冰原上,那缕蓝光又浮起来了。
比上次更亮,像谁在雪下埋了盏灯,随着小石头的笔尖忽明忽暗。
小禾蹲在谷墙上,望着那光出了神,突然伸手摸向怀里——半块女巾还在,绣纹在月光下忽隐忽现,这次她看清了,那不是梅花,是朵火焰,花瓣里还藏着个极小的“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