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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枚骨符静静流转,其中一枚微微震颤——那是属于“旗鬼”的符令,尚未回归。
它还在那里。
插在帝王门前,像一把插进龙心的刀。
窗外,晨钟响起,宫门开启,百官入朝。
可今日的乾清宫,异常寂静。
没有传召,没有议政,连寻常的奏报声也听不见。
影七再度潜回,低声禀报:“御前太监连夜焚烧三箱旧档,灰烬中有残页写着‘北境俘籍’字样。龙柱裂缝扩大三分,黑气更盛,已渗入地基。”
沈青梧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她走到窗前,望向乾清宫方向,眼中无惧,唯有冷彻骨髓的讥讽。
“烧吧。”她低语,声音轻得几乎随风而逝,“你越烧,我越要亮。”第138章 召一个死人,来审活人的账(续)
内廷震动,如惊雷滚过深宫长巷。
乾清宫紧闭的朱门三日未启,连晨昏定省的规矩都被默许打破。
百官缄口,太监屏息,连御膳房送进去的食盒,都是原封不动地端出。
唯有那根盘龙金柱上的裂缝,一日宽过一日,黑气如活物般顺着雕纹攀爬,渗入梁脊,仿佛整座宫殿正在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缓缓吞噬。
影七第三次潜入东六宫暗道,带回的消息却比前两次更令人战栗:“御前太监昨夜又焚毁两箱旧档,灰烬中翻出半页‘镇南侯府籍没令’,盖的是先帝玉玺,批注却是当今亲笔——‘永除宗册,不得昭雪’。”
沈青梧坐在昭阳殿的梨花木案前,手中一枚骨符静静躺着,泛着冷白如尸骨的光。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左手,指尖在掌心一划,鲜血滴落,正中符面。
那一瞬,殿内温度骤降,铜炉青烟倒卷,烛火齐灭。
“谢昭。”她低语,声音轻得像是一句叹息,却又重若千钧,“最后一次——借你之名,行我之判。”
骨符燃起幽蓝火焰,不炽热,反而刺骨冰寒。
火光中,一道模糊身影自虚空中凝成,披甲佩印,眉目依稀可辨——正是三年前暴毙于狱中的前任镇南侯府长子,谢昭。
他单膝跪地,魂体残缺,唯有一枚青铜虎符紧握手中,上刻“镇南”二字,已被血浸得发黑。
“持令者,婕妤沈氏!”他猛然高举虎符,声如裂帛,穿透宫墙,“奉先帝镇魂令,查北境七百三十二人冤案!凡阻者,皆为同谋——此令,代天执律,百官共鉴!”
话音落下,魂影崩散,化作点点磷火,随风飘向六部衙门方向。
翌日清晨,朝堂哗然。
六部十三司中,竟有十七位致仕老臣联名上书,叩阙请命,恳请重审镇南侯旧案。
更有言官当庭怒斥:“当日斩首三百,流放三千,妇孺充奴,岂非屠戮忠良?若朝廷无罪,何惧重查?若心有鬼,何必焚档!”
奏本如雪片飞入内廷,压得御前太监手抖不止。
而昭阳殿内,沈青梧正倚窗饮茶,素手执杯,姿态闲淡,仿佛昨日召魂宣令之人并非她。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声“谢昭”,几乎抽尽了她三成阳寿。
心口第六道冰裂纹,已从锁骨向下延伸至肋间,宛如一道即将碎裂的琉璃。
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细微的“咔”声,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崩解。
她放下茶盏,指尖轻抚胸前“心磬”。
十二枚骨符依旧流转,可其中一枚——属于谢昭的那一枚——已然黯淡无光,彻底熄灭。
她闭目,耳边忽然响起低语,来自冥途深处,冰冷而庄严:
“契主,你已触逆律之边。”
是“判影”的声音,契律者的低语,带着不容违逆的警告。
但她只是冷笑,唇角微扬,眼中无惧,唯有焚尽一切的决绝。
“我才刚开始。”她喃喃,目光投向乾清宫方向,那里黑气蔽日,如同帝王心头的疮疤,“萧玄策,你以为烧了几箱纸,就能抹去血债?你的债……不止这一笔。”
地宫深处,阴风卷动石碑尘埃。
“铭奴”佝偻着身子,鬼爪般的指节在新立的黑石上缓缓刻下新律,每一道笔画都渗出血丝:
亡仆契印:召之可来,去之可安——唯契主,承十二痛。
碑文落成,整座地宫轻轻震颤,似有万千亡魂在地下齐声低诵。
而在昭阳殿偏阁深处,夜漏将尽,子时三刻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