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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风城的寒冬,终于撕去了所有伪装的温存,彻底展露出它最狰狞、最无情的面目。凛冽的呼啸声昼夜不息,那北风俨然化作了千万柄无形而锋利的冰刃,不知疲倦地切割着这座凡俗城池的每一寸砖瓦、每一道街巷。铅灰色的苍穹沉重地低垂,仿佛随时都会倾轧下来,将这片土地连同其上的生灵一并冻结成永恒的冰雕。白日里,那轮曾带来生机的太阳,如今也失却了往日的温度与光辉,只如一枚惨淡的圆盘,孤零零地悬在灰蒙蒙的、令人窒息的天幕之上,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弱而毫无暖意的冷光,徒劳地试图穿透这凝固的寒意。
而当夜幕降临,这酷寒便愈发变本加厉,露出它噬骨的獠牙。气温骤然跌至冰点之下,每一次呼吸,吐出的气息瞬间便凝结成细密的白霜,附着在口鼻之上。长街空荡,死寂一片,连那些平日里最是耐寒的野狗,此刻也只能瑟缩在残垣断壁间最避风的角落,发出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呜咽。唯有寒风,这冬夜的主宰,肆无忌惮地穿行于街巷之间,发出阵阵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呼啸,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钻心。
凌云蜷缩在城外一处早已废弃的草料棚中。这棚子不知荒废了多少岁月,腐朽的梁柱歪斜着,屋顶早已是千疮百孔,破碎不堪。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冰晶般的细小雪粒,从那些破洞和缝隙中无情地灌入,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棚内胡乱堆放着一些早已枯黄发黑、霉味浓重的干草,尘土的气息混杂着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然而,这已是他在绝望中搜寻到的,唯一能稍微抵挡一点风寒的栖身之所了。
他将自己尽可能深地埋进这堆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干草里,只勉强露出一个脑袋。身上那件破旧不堪的棉袄,早已被寒气彻底浸透,变得冰冷而僵硬,如同裹着一层薄冰的铠甲,非但无法保暖,反而像铁板一样吸噬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他只能拼命地往草堆深处钻,依靠这些枯草脆弱而有限的隔热能力,勉强隔开一点从冰冷冻土渗透上来的阴寒。
即便如此,那无孔不入的酷寒依旧如同跗骨之蛆,沿着他松垮的领口、磨损的袖口,甚至是棉袄上纵横交错的破绽缝隙,疯狂地向他的身体内部侵袭。寒气钻入骨髓,冻得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剧烈的颤抖根本无法控制,仿佛整个身体都要在这极致的冰冷中碎裂开来。
“唔……”
不知在昏迷般的僵硬中挣扎了多久,凌云在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烈寒冷中猛地惊醒过来。意识如同沉在漆黑冰冷的深潭之底,模糊而沉重,但那席卷全身、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他大半的神智。
太冷了。
冷得五脏六腑都在痉挛,血液似乎下一刻就要在血管中凝固成冰。
他下意识地想要活动一下冻得发麻的手指,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它们僵硬得如同两截失去生命的枯木,麻木中带着尖锐的刺痛感,正从指尖一点点向上蔓延,啃噬着手腕、小臂。他拼尽全力试图蜷曲手指,然而那十根指头如同被无形的冰线死死捆缚,只能极其艰难地微微抽搐一下,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下一秒脆弱的骨头就会被这严寒生生冻裂。
“不……”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凌云的心房。他从未设想过,自己竟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在青云宗时,何曾畏惧过这样的寒冬?即便是传说中滴水成冰的极北苦寒之地,他也能凭借体内流转不息、生生不息的灵力,轻松将凛冽的严寒拒于体外。灵力自丹田生发,暖流涌向四肢百骸,护持周身,外界的风雪于他而言,不过是窗外的风景,甚至带着几分赏玩的意味。
那时的他,高高在上,何曾真正体会过这种连身体都无法支配的、濒临冻僵的滋味?
那种面对自然的伟力时,渺小如尘埃般的无助感;那种失去依仗后,赤裸裸暴露在天地间的卑微感;那种对寒冷深入灵魂的恐惧……
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他立刻沉下心神,试图运转体内那曾经浩瀚如海的灵力,驱散这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刺骨寒意。灵力,是他过去十几年生命里最强大的依仗,是他傲视凡尘的底气,是他区别于芸芸众生的根本所在。
然而,这一次,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当他凝聚精神,竭力沟通丹田气海时,感受到的只有一片空茫死寂。那里空空荡荡,如同亿万年前就已彻底干涸龟裂的古井,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唯有冰冷的虚无,如同最深的绝望,盘踞其中。
他不甘地尝试引导,尝试凝聚,甚至以强大的意志去强行“唤醒”那些沉睡的灵力。
结果,依旧徒劳。
丹田死寂如冰封,经脉淤塞如坚铁,没有任何力量响应他焦灼的呼唤。他体内那曾经引以为傲、被誉为万古罕见的九窍玲珑心,此刻也如同一块彻底冷却、失去所有生机的顽石,沉寂无声。那第四处淤塞,像一道横亘在天地间的冰冷绝壁,将他与过去那足以翻江倒海的力量,彻底、无情地隔绝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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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凌云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带着绝望的颤抖,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失去的,远不止是少宗主的尊贵身份,也不仅仅是宗门那巍峨殿宇的庇护。
他失去的,是力量。
是那种能让他寒暑不侵、视危险如无物、足以俯瞰芸芸众生的强大力量。
没有了灵力,他,凌云,与那些此刻同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为生存而挣扎的凡夫俗子,又有何区别?
甚至,比他们更加脆弱不堪。
至少,那些凡人早已在这严酷的寒冬中摸爬滚打多年,深谙如何寻找柴火、搭建窝棚、抱团取暖,如何在这天地之威下苟活下去的生存之道。
而他,这个曾经被天道眷顾的“天选之子”,此刻却如同一个初临人世的婴儿,在这赤裸裸、残酷无比的自然法则面前,茫然无措,只剩下本能的战栗,只能被动地、绝望地承受着这彻骨的严寒与死亡的步步紧逼。
“呵……呵呵……”
凌云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嘶哑、断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尖锐到刺骨的自嘲。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透草料棚顶那最大的破洞,望向外面那片浓稠如墨、仿佛要将一切希望都吞噬的漆黑夜空。
几颗稀疏的星辰,如同冻结的泪滴,在铅灰色厚重云层的缝隙间顽强地闪烁着,散发出微弱而冰冷的光辉,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力。
寒风依旧在棚外不知疲倦地呼啸着,卷起细碎的雪粒,噼啪地打在屋顶的破洞边缘,发出“呜呜”的、如同幽魂哭泣般的声响。远处,隐隐传来几声模糊的、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的狗吠,那声音在无边的寒夜里回荡,更像是为这残酷冬夜奏响的、绝望的哀歌。
原来,这就是凡人的世界。
这就是失去了灵力这层华丽外衣庇护后,赤裸裸的、真实的生活。
脆弱,渺小,在天地自然的伟力面前,卑微得如同蝼蚁尘埃,只能蜷缩在角落,被动地承受着命运施加的一切苦难与折磨。
他曾经是那样地鄙夷凡人,视他们为蝼蚁,觉得他们渺小、卑微、不堪一击,他们的挣扎与痛苦,在他看来不过是无谓的徒劳。
可如今,命运却开了一个极其残酷的玩笑,让他一夜之间,跌落尘埃,成为了自己曾经最不屑、最鄙夷的存在。
这种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无比锋利的匕首,狠狠地、精准无误地扎进了他心脏最深处,带来一阵几乎令人窒息的、冰冷的剧痛。他再也无法抑制身体的剧烈颤抖,那不仅仅是因为对寒冷的生理反应,更是源于一种深入骨髓、弥漫灵魂的无力感和巨大的悲哀。
他慢慢地,无比艰难地抬起自己那双已经完全冻僵、如同不属于自己的手,放在眼前。借着破洞外透入的、微弱得可怜的星光,他看到自己的十指已经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紫色,指甲缝里塞满了肮脏的污垢和细碎的枯草屑,皮肤粗糙皲裂,布满了冻伤的红痕,丑陋得如同老树的枯皮。
这就是他的手。
曾经,这双手可以轻松自如地握住上品法器流霞剑,引动风云;可以行云流水般绘制出精妙绝伦的符箓,沟通天地;可以举重若轻地炼制出价值连城的丹药,生死人肉白骨。
而现在,这双手,连握紧拳头这样最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连抵御这最基本的严寒都无能为力。一种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他缓缓地放下这双令他感到无比陌生和痛苦的手,然后伸出双臂,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了自己冰冷僵硬的身体。他将膝盖用力地蜷缩起来,深深地将脸埋进膝盖之间,像一个被世界彻底遗弃、受了天大委屈却无处诉说的孩子,在这散发着霉味和绝望气息的冰冷草料棚里,孤独地、无声地瑟瑟发抖。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点可怜的热量,正在被无情的寒冷一丝丝、一点点地抽离。身体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沉,仿佛坠入冰窟深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飘忽,像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他想起了青云宗那张由整块千年暖玉雕琢而成的床榻。那温润的玉质,散发着永恒不变的暖意,无论窗外风雪如何肆虐,床榻之上永远温暖如春,足以抚平一切疲惫。
他想起了紫霞殿中烧得通红的地龙。每当寒冬降临,地龙便会被烧得极旺,炽热的气息从地下涌出,温暖整个宏伟的大殿,置身其中,甚至可以身着单衣,谈笑风生,全然忘却外面的冰天雪地。
他想起了那些柔软如云、带着阳光馨香的锦被;想起了殿内熊熊燃烧、跳跃着金色光芒的温暖炉火;想起了由灵谷灵泉精心烹制、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精致饭菜……
那些曾经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甚至偶尔还会感到厌倦的日常,此刻却成了遥不可及、只能在回忆中舔舐的奢望,每一次回想都带来更深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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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他能依靠的,只有身下这堆冰冷刺骨、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枯草,和他自己这具正在迅速失去温度、脆弱得如同薄冰的凡躯。
“冷……好冷……”
凌云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低喃,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打颤,“咯咯咯”的声响在死寂的棚内异常清晰。他的身体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败叶,生命之火似乎随时都会在下一阵更猛烈的寒风中彻底熄灭。
但他不敢睡。
绝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