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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粉笔落下,第一行是"不改你,你就废了",字迹歪扭得像被风吹过的草。
写完最后一笔,她的手突然剧烈颤抖,粉笔"啪"地掉在地上。
林野刚要捡,却见她弯腰拾起,在旁边补了句:"可......我也废了。"
活动室里起了细微的抽噎声。
林野蹲下来,帮母亲捡起掉落的粉笔头,触到她手背时,发现那皮肤薄得能看见血管,像层半透明的纸。
她没哭,只是把这两行字用手机录下来,混进电脑里存了十年的音轨——那是她七岁时,母亲哄她睡觉哼的《小燕子》,当时她嫌难听装睡,却在半夜里偷偷用复读机录了下来。
当展览终章的音频响起时,满场寂静。
母亲的声音混着童声版的《小燕子》,像两条纠缠的河:"不改你,你就废了......可我也废了。"有位穿红毛衣的阿姨低头抹泪,有个戴眼镜的男孩轻轻跟着哼,林野看见江予安站在角落,正用指节抵着鼻尖——那是他情绪翻涌时的习惯动作。
闭展后,林野把黑板搬回公寓。
老黑板的背面有个铜挂件,是她高中时期新鲜挂的,此刻生了绿锈。
她拆下挂件,突然发现木头上有道极浅的刻痕——是她十岁那年,被母亲撕了画本后,用铅笔刀刻的"妈妈坏"。
她的呼吸顿住。
手指沿着刻痕摸索,却在下方触到另一道更浅的痕迹,像是用指甲划的:"妈妈......也痛。"
那刻痕的位置,正好在她当年刻字的正下方,像句迟到的回信。
林野找出工具箱。
锯子划开木板的声音很轻,却像劈开了层积雨云。
她把一半嵌进透明树脂,做成展台放在客厅;另一半刷成天空的蓝色,挂在书房。
刷漆时,江予安站在梯子下扶着,突然说:"这样,过去和现在就都能看见了。"
某个清晨,海风裹着咸湿的味道钻进窗户。
林野端着两杯豆浆走进书房,看见母亲正踮脚够蓝黑板。
老人的毛衣前襟沾着饼干屑,手里捏着半截粉色粉笔,在黑板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船,船帆歪向左边,像在跟风较劲。
"想去......海边。"周慧敏转身,从衣袋里掏出个东西。
林野凑近看,是只褪色的塑料戒指——她小学时用五毛钱在小卖部买的,说要"嫁给妈妈",后来不知丢在哪了。
"妈。"林野蹲下,握住她的手。
母亲的手比昨天更凉,可掌心的温度却烫人,"我们明天就去。"
周慧敏点头,把戒指套回她手指。
塑料戒圈硌着她的指节,像句没说出口的承诺。
她望着母亲浑浊却清澈的眼睛,终于轻声说:"不是你改错了我,是我们都没人教,该怎么爱。"
风从纱窗钻进来,掀起书桌上的教案本,吹得蓝黑板轻轻晃动,发出一声悠长的轻响——像句迟到三十年的回答。
次日清晨,林野在书房整理设备时,瞥见蓝黑板上的粉笔小船。
她刚要拍照,却发现船尾被擦去了一半,只留个模糊的半圆。
窗台上的风信子正开得热闹,可那抹被擦掉的痕迹,像片悬在半空的云,等着谁来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