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屋【m.xbiquwu.com】第一时间更新《荆棘中的常春藤》最新章节。
“开门!林野!”
那声音像根冰锥,穿透雨幕扎进阁楼。
林野的笔“啪”地掉在纸上,墨水在“母亲的手”四个字上晕开个黑团。
她认得这声音,周慧敏每次在商场当众训她时,用的就是这种拔高的、带着哭腔的音调。
“姑娘,大半夜的别吵——”是阿珍的声音,带着南方口音的软,“小野睡了,有话明天说。”
“让开!”重物撞击声,阿珍的惊呼,“我是她妈!我有权管她!”
门闩断裂的瞬间,林野看见母亲的影子被烛光拉得老长。
周慧敏的头发乱成一蓬草,眼尾的细纹里还沾着泪,身上的真丝衬衫皱巴巴的,像被人揉过又随便套上。
她冲过来时带起一阵风,烛火摇晃着几乎熄灭,林野甚至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那瓶她十六岁生日时送的“绽放”,母亲说太甜,却每天都喷。
“你对得起我吗?”周慧敏的手甩过来时带起风声,林野没躲。
耳光落在左脸上,比记忆中轻,却还是让她偏过头去。
嘴角尝到血锈味,她慢慢抬头,看见母亲颤抖的指尖,看见她眼里的慌乱——那不是愤怒,是恐惧。
“你打的不是我。”林野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是你害怕的那个自己。那个没人爱、没人听,只能靠控制别人证明自己活着的你。”
周慧敏的手悬在半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指节却慢慢蜷起来,指甲掐进掌心。
林野伸手合上电脑,屏幕蓝光熄灭的瞬间,她看见母亲鬓角的白发——原来不是染的,是真的白了。
“妈,你赢了。”她轻声说,“但你知道吗?从今晚起,我再也不需要你来定义我痛不痛。”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雨点砸在防盗网上,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
周慧敏突然转身,撞翻了阿珍扶着的椅子。
阿珍蹲下去捡散落在地的日记本残页,抬头时正看见林野对着母亲的背影说:“要走吗?我送你。”
江予安是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刷到新帖的。
文学论坛的推送提示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他摸过手机,屏幕光刺得人眯眼。
标题《母亲的手》,作者ID“荆棘野”。
他点进去,第一行字让他呼吸一滞:“她的手像刀,可刀也会钝”——这语言,和医院里那个蜷缩在床角、眼睛亮得像星子的女孩,一模一样。
他翻到最后,看见作者附了段话:“从前我用痛写痛,现在我用光写光。”窗外的雨丝敲着玻璃,他忽然想起林野说过的阁楼老灯泡,灯丝断过三次,修好了还是忽明忽暗。
或许有些光,本来就不是为了照亮整个房间,而是为了让你看清,自己手里也握着火柴。
周慧敏离开时,林野站在阁楼门口。
母亲的车尾灯消失在巷口后,她转身回屋,却看见书桌上多了个东西——是周慧敏的珍珠发卡,她常别在右耳后,说能衬得脸小些。
发卡下压着张纸条,字迹是母亲特有的刚劲:“明天跟我回家。”
林野把发卡放进铁盒,盖上盖子时,听见楼下传来阿珍的叹息。
她走到窗边,看见对街便利店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里,店员阿姨正给流浪汉递热豆浆。
雨还在下,可她心口的荆棘,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直到后半夜,她收拾书桌时才发现——母亲推门那刻,她放在桌角的笔记本被撞开了。
扉页上,周慧敏用红笔写的“林野必须考上重点高中”的字迹还在,可下面多了行铅笔字,是林国栋的笔迹,歪歪扭扭的:“野野,爸爸对不起你。”
她合上本子,忽然听见楼道里有脚步声。
不是周慧敏回来,是收垃圾的三轮车提前来了,“叮铃哐啷”的声响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像面小鼓,一下一下,敲着新的节奏。
临睡前,她给江予安发了条消息:“今天写了新故事,你会看吗?”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手机屏幕映出她的脸,眼睛里有团小火苗在跳——那是她从前从未见过的光。
而此刻,周慧敏正坐在车里,雨刷器来回摆动,刮不开前挡风玻璃上的雾。
她摸出手机,翻到林野的微信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停在三天前:“妈,我想试试自己住。”她盯着对话框看了很久,突然打开购物软件,搜索栏里缓缓打出:“家用监控摄像头 高清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