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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个夜晚的潜伏观察,廖奎已大致摸清了这群蛇头活动的规律。他们通常在午夜后、黎明前最为活跃,利用这段人体最疲惫、边防巡逻可能存在的间隙进行偷运。集合点固定在那片被礁石半环绕的隐蔽水湾,海浪不知疲倦的轰鸣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今夜,月隐于云层之后,只有稀疏的星光洒落,将海滩映照得一片朦胧。廖奎如同一块附着在礁石上的苔藓,耐心等待着时机。他看到那条熟悉的木船再次悄然靠岸,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在蛇头的低声呵斥下快速聚集、上交财物。
当那个敦实的蛇头清点完人数,暂时走向一旁礁石后似乎要解决个人问题、短暂远离人群的瞬间,廖奎动了。
他如同鬼魅般从藏身的阴影中滑出,动作迅捷而无声,精准地靠近到蛇头身后几步远的位置,用刻意压低、带着几分生硬模仿的南方口音开口:
“大佬,仲可以加一个位吗?”(大佬,还能加一个位吗?)
那蛇头浑身猛地一僵,几乎是本能地瞬间转身,右手闪电般摸向腰间,那里鼓囊囊的,显然别着家伙。他眼神凶狠如狼,在昏暗的光线下死死盯住廖奎这个完全陌生的高大面孔,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系边个?点知呢度?!”(你是谁?怎么知道这里?!)
廖奎立刻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同时维持着那不太地道的口音,语速加快,带着刻意营造的焦急:“冇恶意,大佬!我真系只想过去,揾亲人!”(没恶意,大佬!我真的只是想过去,找亲人!)
他不等蛇头继续盘问,不动声色地将手探入怀中,实则从空间里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卷。他快速打开一角,露出里面黄澄澄的颜色——那是他提前从空间储备的金条上切下的一小块,在微弱的星光下闪烁着诱人而沉甸的光泽。
“船费,我照付双倍。”他言简意赅,将金条完全露出,同时目光恳切地看着蛇头,“屋企老爷子病重,等钱救命,香港有个阿叔,几十年冇联系,我必须过去揾他攞钱返来……”(家里老爷子病重,等钱救命,香港有个叔叔,几十年没联系,我必须过去找他拿钱回来……)
他编造着侨乡子弟、家逢变故、孤注一掷寻亲救父的故事,脸上配合着流露出混杂着绝望与急迫的神情。他的北方口音在此刻反而成了某种“佐证”——一个从小在内地长大、与香港亲戚失联的“侨眷”,口音不纯正才更合理。
蛇头的目光在那块分量不小的黄金上停留了足足三秒,眼中的凶狠和警惕迅速被贪婪所取代。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廖奎:高大健壮的身材在南方人中确实扎眼,但孤身一人,衣衫普通(刻意换上的),神情焦急不似作伪,最重要的是,拿出了真金白银。
风险与收益在他心中快速权衡。一个临时空缺的位子(或许是真,或许只是说辞),双倍的“船费”(而且是硬通货黄金),一个看似走投无路、只想快点过去的“水客”……
最终,贪婪和这笔意外之财的诱惑压过了一切疑虑。蛇头一把抓过廖奎手中的金条,迅速揣进自己怀里,仿佛怕它飞了。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警告道:“算你运气好,有个‘躝瘫’(指临时不来的人)的空位。记住,落船之後,生死各安天命,唔好累人!唔准出声,一切听指挥!”(算你运气好,有个‘瘫子’的空位。记住,上船之后,生死各安天命,不要连累别人!不准出声,一切听指挥!)
他最后瞥了一眼廖奎那在人群中显得过于高大的身形,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仍有一丝不安,但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廖奎赶紧混进那群蜷缩在阴影里、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偷渡客中。
廖奎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着,既有冒险接触成功的短暂松弛,更有对即将踏上的未知旅程的凝重。他依言低下头,快步走入那群沉默而紧张的人群边缘,将自己高大的身影尽量隐藏在其他人的阴影之后。
他成功了第一步,用黄金和谎言敲开了通往黑暗世界的大门。但接下来在这条偷渡船上,以及在彼岸可能遭遇的一切,才是真正的考验。海浪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仿佛在吟唱着一段充满风险与未知的序曲。
破旧的木制机动渔船,俗称“大飞”,在黑暗中发出沉闷而吃力的轰鸣,如同一头负伤的老牛,挣扎着驶离了那片危机四伏的海岸,一头扎进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大鹏湾。
廖奎蜷缩在狭窄船舱的角落,与其他十几名偷渡客紧密地挤在一起。人体散发的热量在寒冷的夜风中带来些许暖意,却也混杂着浓烈的汗臭、鱼腥、柴油以及无法掩饰的恐惧气息。无人交谈,死一般的沉寂笼罩着所有人,只有沉重的呼吸、压抑的咳嗽,以及牙齿因寒冷或紧张而不受控制打颤的声音,在引擎的噪音间隙中隐约可闻。每个人都将自己简单的行李——一个布包,甚至只是一个紧紧攥在手里的包袱——视为救命稻草般抱在胸前,眼神空洞或写满惊惶。
船只马力全开,在并不平静的海面上剧烈地颠簸、跳跃。每一次船底砸向浪峰,都带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和全身骨骼仿佛要散架的震动。冰冷刺骨的海水无情地泼溅进来,打湿了所有人的衣裤,寒意如同细针般扎入肌肤。廖奎的【环境适应(寒冷)】被动技能在此刻显得杯水车薪,他只能凭借强健的体魄和意志力硬抗,双手死死抓住湿滑冰冷的船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行压下晕船的不适,保持头脑的清醒。
他的目光透过低矮的船舷,望向外面无边的黑暗。凭借记忆中的地图和方向感,他心中快速估算着船只的航向、速度和可能已经行驶的距离。海浪如山,引擎嘶吼,这条看似能直抵目标的“捷径”,其蕴含的自然风险与人为不确定性,远比扒乘火车、穿越陆路边境要恐怖得多。在这里,一旦出事,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船头的蛇头和他的助手(一个沉默寡言的船工)比乘客更加紧张。他们不再交流,只是死死盯着前方的海面,耳朵仿佛竖起来,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音。蛇头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腰间鼓囊的位置,身体随着船只摇晃,却始终保持一种蓄势待发的姿态。这种如临大敌的氛围,无声地加剧了船舱内本就凝重的恐惧。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大约航行了半个多小时,海岸的轮廓早已消失在身后的黑暗中,对岸的灯火似乎还遥不可及。
就在此时——
一阵微弱、却与老旧马达单调轰鸣截然不同的“突突”声,隐隐约约地从远处的海面上传来!
声音很轻,被风声和海浪声掩盖了大半,但一直处于高度警觉状态的蛇头身体瞬间僵硬!他猛地侧过头,耳朵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的肌肉绷紧,眼神中爆发出极度的惊骇。
“丢!”他低吼了一声脏话,语速极快地对船工打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