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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褪去,黎明将至,这是一天中最黑暗,也是最寂静的时刻。土坯房里,谢薇悄无声息地起身,没有点亮任何灯火。借着从糊窗纸破洞透进来的极微弱天光,她坐在炕沿,面前摆着几样简单却至关重要的工具——一张从场部垃圾堆里捡来的、边缘泛黄卷曲的废旧包装纸,一小截铅笔头,还有一块表面不算平整的小木板。
廖奎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的任务是在虚拟训练空间中监控外部环境的模拟反馈,确保行动时机万无一失。两人之间无需多言,眼神交汇间便已明白彼此的心意。
谢薇深吸一口气,将左手握住了那截短得几乎难以持握的铅笔头。右手则自然地垂在身侧,或者偶尔扶住那块垫在包装纸下的小木板。她闭上眼,回忆着在虚拟空间中反复练习的感觉——忘记自己惯常的书写方式,忘记笔画的流畅与美观,只追求一种生硬、笨拙,甚至带着颤抖的笔迹。
她开始书写。左手极其不习惯地控制着铅笔,在粗糙的纸面上划动。字迹歪歪扭扭,大小不一,有些笔画重叠,有些则断续得几乎难以辨认。她刻意模仿着那种几乎不识字、或者文化水平极低的人,凭着模糊记忆和吃力模仿才能写出的效果。
【精准轨迹指引(初级)】在这个时刻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发挥着作用。它并非帮助她写得更好看,而是帮助她极其精准地控制着左手,模仿出那种特定的、充满“文盲感”的笨拙笔触,每一笔的起落、转折的生涩,都经过刻意设计,确保与她自己右手熟练娟秀的字迹,以及廖奎刚劲有力的笔迹,绝无任何相似之处。
信的内容极其简短,直白,甚至有些语焉不详,符合举报者可能的文化水平和紧张心理:
“告发:
男知青于卫东,坏分子。他床底下藏毒草书,反动的。我看过,旧社会害人书。
思想坏透,要斗争。
——革命群众”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具体姓名,日期也模糊处理。用词粗暴,扣帽子直接,“坏分子”、“毒草书”、“反动的”、“思想坏透”,都是这个时代最常用也最致命的标签。“我看过”三个字,增加了一丝目击者的真实感,却又不说清如何看到,为何看到,留给审查者想象和调查的空间。“革命群众”这个落款,更是此时匿名举报最普遍、也最无法追查的署名方式。
写完后,谢薇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字迹达到了“难以鉴定”的效果,内容也足够引起重视却又不会过于详细引发怀疑。她将信纸对折,再对折,折成一个不规则的方块,边缘故意弄得有些毛糙。
“时间到了。”廖奎在意识中轻声提醒。虚拟训练空间的模拟显示,此刻是场部巡逻间隙,且距离早起的人开始活动还有一小段时间。
谢薇点头,将折好的举报信揣进怀里,如同之前演练过的那样,悄无声息地出了土坯房。
黎明前的寒风让她打了个激灵,头脑却更加清醒。她穿着一身深色的、打着补丁的旧衣服,头发也用一块旧头巾包起,低着头,沿着墙根的阴影快速行走。她没有直接走向场部,而是先绕到家属区后面的公共厕所,假装起夜,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
确认无人后,她才转向场部方向。她的心跳有些快,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她知道这封信投出去,对于卫东意味着什么,但她更清楚,如果什么都不做,于卫东的贪婪和威胁会给他们带来什么。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没有中间地带。
场部那栋红砖房在灰蒙蒙的天色中显现出轮廓。大门右侧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刷着绿漆、写着“意见箱”三个白字的木箱。此时四下无人,只有远处传来隐约的鸡鸣。
谢薇没有丝毫犹豫。她快步走到意见箱前,甚至没有抬头多看那个箱子一眼,仿佛只是随手完成一个无关紧要的动作。她迅速从怀里掏出那个纸方块,通过投信口塞了进去。纸张落入箱底,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
投递完毕,她立刻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线,依旧贴着墙根阴影,快步离开。她没有回头,没有奔跑,保持着一种符合“早起上厕所”身份的寻常步速,直到回到土坯房门口,闪身进入。
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谢薇才允许自己稍微放松下来,轻轻喘了口气。怀里的那点微不足道的重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关乎一个人命运的决定已经做出的实感。
“顺利吗?”廖奎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关切。
“嗯,投进去了。”谢薇在意识中回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仔细清洗了左手,特别是握过铅笔的指尖,仿佛要洗去那上面并不存在的痕迹。那张用作垫板的小木块,被她顺手扔进了灶膛,很快就会化为炊烟的一部分。那截铅笔头,则被碾碎,混入了煤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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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可能关联到他们的实物证据,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清除。
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那封匿名的、笔迹笨拙的举报信,被某个负责开启意见箱的人发现,然后按照程序,层层上报,最终点燃那根早已埋下的、名为“于卫东”的导火索。
陷阱已经触发,猎网正在收紧。而他们,作为布网者,需要更加小心地隐匿于这片荒原的背景之中,静观其变。
两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