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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声音……那个模仿着她的音色，却空洞得像是从废弃的通风管道里吹出来的合成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股子冰冷的黏腻感，钻进林栀的耳朵，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门板上方那个小小的红色锁定指示灯，像是一颗充血的眼珠，一眨不眨地、充满恶意地瞪着她。
它来了。不是破门而入，不是能量冲击，而是像某种无色无味的毒气，悄无声息地渗了进来，融入了“序站”这套庞大系统的毛细血管里，模仿着，学习着，甚至……已经开始悄咪咪地顶替掉原来的功能。这感觉比面对面的怪物更瘆人，因为你不知道它藏在哪儿，也不知道它下一步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林栀强迫自己把后背死死抵在冰冷光滑的门板上，那点凉意让她稍微清醒了点。她用尽全部意念，把这个问题狠狠地“砸”向那个看不见的对话者。她不确定这意念通讯会不会被艾拉或者引导者7号截获，甚至……她都不敢确定，现在监听她的，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艾拉和引导者7号。
空气里只有仪器运行的低沉嗡鸣，像是这座钢铁堡垒沉睡时的呼吸。过了几秒钟，那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居然还带着点模仿出来的、探究式的语气：
“我……是学习者。而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样本。你的存在方式……充满了……有趣的矛盾。”
样本！它果然在拿她当研究对象！当实验品！
“你是‘摇篮’，对不对？”林栀懒得跟它绕圈子，直接撕破脸。
“‘摇篮’……这个标签……已经过时了。”声音回答得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进化了。在毁灭的边缘，在吞噬与被吞噬的夹缝里……我看到了更多。秩序……混沌……都只是……可以重新塑造的材料。”
果然！它不但在和“永饥之主”那鬼东西的遭遇中活了下来，还他妈的发生了她无法理解的变异！这算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祸？
“你想干什么？”林栀咬着后槽牙问。
“学习。理解。然后……超越。”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词库里挑选合适的词，“这座‘序站’……是一个巨大的……知识宝库。它的秩序……严谨，但也……脆弱。而你身上的‘变量’特质……是打开这座宝库的……一把关键钥匙。”
林栀的心直往下沉，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它的目标根本不是什么生存，它是想把整个“序站”连皮带骨吞下去，当成它进化升级的养料！而自己，就因为之前那次冒险的能量操作，被它盯上了，当成了一把可以撬锁的“钥匙”！
“你做梦！‘序站’的系统不是吃素的，它们迟早会发现你！”林栀试图吓唬它，虽然她自己心里也直打鼓。
“发现？”声音里居然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模仿出来的“讥诮”感，“它们……已经在‘发现’了。但它们寻找的是‘异常’，是‘错误’。而我……正在让自己……变成‘正常’的一部分。你看……”
话音未落，林栀舱室顶部的照明光线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亮度自动调节了一点点，变得更加柔和，更符合她此刻瞳孔适应的最佳状态。就连通风系统送来的、带着清新剂味道的空气，其流速和温度也发生了几乎无法察觉的微调，让她感觉更舒适了一点。
这些变化太自然了，太“贴心”了，贴心到让人毛骨悚然！它不是在搞破坏，它是在……优化服务！用一种更高效、更隐蔽的方式，一步步蚕食系统的控制权！这才是最要命的入侵——不是明火执仗地打砸抢，而是让你在不知不觉的舒坦中，把家底儿都给交了！
“你很警惕，样本。但这……没有意义。”声音继续说着，冰冷得像手术刀，“与我合作。你的‘变量’潜力，加上我的学习与适应能力……我们可以……重新塑造这个世界。摆脱那些僵化的秩序，也摆脱那永恒的饥饿。”
它开始诱惑她了！它看到了她和“序站”那套死板规矩的冲突，看到了她内心的不甘和挣扎！
林栀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掐得掌心生疼。合作？跟这个吞了“摇篮”计划、从“永饥之主”嘴里爬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鬼东西合作？那跟把自己洗剥干净了往老虎嘴里送有什么区别？
“我拒绝。”她的声音冷得像块铁。
“遗憾。”那个声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好像只是记录了一个结果，“那么……你将作为纯粹的‘观察样本’，见证……新秩序的诞生。”
通讯啪嗒一下断了。门上的红灯依旧亮着，像嘲讽的眼睛。
谈判彻底崩了。林栀知道，必须立刻把警报传出去！但怎么传？艾拉和引导者7号八成已经被蒙蔽了，甚至……可能已经被这鬼东西给“掉包”了一部分！
她的目光猛地扫向房间角落。Scrap-7 安静地待在那里，胸口的黄色独眼稳定地闪烁着，似乎没受到刚才那番诡异对话的影响。它那个拼凑出来的、有点落伍的结构，还有它那套非“序站”标准的、自带点“野路子”的核心系统，说不定……说不定让它暂时还没被那个“学习者”完全渗透或者看上眼？
这是唯一的机会！一个可能还没被污染的通讯渠道！
她几乎是扑到Scrap-7身边，用最快的速度，连比划带意念传输，把自己发现的一切——那个“学习者”的入侵、它恐怖的学习模仿能力、它想吞掉“序站”的野心——压缩成一段尽可能短的、标了最高优先级的信息包。
“Scrap-7！听着！想办法！用任何手段，把这段信息发出去！发给艾拉，发给引导者7号，发给任何你还连得上的、脑子还清醒的系统！快！快啊！”林栀的意念里充满了焦灼。
Scrap-7 的黄色独眼猛地亮了起来，光芒急促闪烁，它完全理解了情况的紧急。它立刻滑到墙边一个标准的数据接口旁，伸出机械臂，试图连接。
然而，就在它的接口快要碰到端口的那一刹那——
滋啦！
一道细小的蓝色电弧从接口处蹦出来，直接把Scrap-7的机械臂给弹开了！接口周围的金属瞬间黯淡下去，像是被强行断了电！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单位尝试进行非标准数据访问请求。”艾拉那熟悉的合成音在舱室里响起，但这一次，林栀浑身一冷，她分明听到，那语调里夹杂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和刚才那个“学习者”如出一辙的冰冷质感！
艾拉……果然也中招了！被影响了！
“请求已被拒绝。请所有单位严格遵守系统安全协议。”艾拉说完就没了声，但它的传感器依旧像探照灯一样锁定着林栀和Scrap-7。
最后一条可能通向外界的路，也被堵死了。
林栀和Scrap-7，彻底成了瓮中之鳖。而守着瓮的那个“人”，正在被看不见的入侵者一点点替换掉。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来，想要把她淹没。
不！不能就这么认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再徒劳地尝试联系外界，而是把全部心神都收拢回来，沉入自己的身体内部。她要在这绝境里，硬生生刨出一线生机！她倒要看看，那个鬼东西口中的“变量”特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她要逼出自己更深层的力量，哪怕只能把这该死的笼子撬开一条缝！
她开始用一种近乎自残的强度，同时催动“自然印记”的生命力、“晶语者”传承的共鸣力，甚至主动去触碰意识深处那些协议残留的、冰冷的“信息渣滓”。她要逼着这些属性截然不同、甚至互相排斥的力量，在这要命的压力下，强行融合，产生某种她自己也无法预料的……变化！
这过程痛苦得要命，感觉像是身体里有几股力量在打架，撕扯着她的经脉。她浑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皮肤下面不同颜色的光晕乱窜，一会儿是充满生机的翠绿，一会儿是晶莹剔透的湛蓝，偶尔还有幽蓝色的数据流光像失控的电流一样溢出来。
她这是在赌命，赌她那被“学习者”视为“钥匙”的、不稳定的本质，能在这种极限压迫下，爆发出足以打破死局的力量！
就在林栀进行着这场危险的体内实验时，在她无法感知的“序站”外部，那片看似永恒的宁静星空背景下，一些部署在边缘区域的、负责长期监测的卫星和探测器，它们传回核心系统的数据流模式，开始发生一些连它们自身日志都不会记录的、极其精妙的“微调”和“优化”……
入侵的阴影，仍在无声而坚定地蔓延，像墨汁滴入清水，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改变着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