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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岸已逾月余。
张生所乘的，并非凡俗木质海船，而是一艘由仙朝沿海某个擅长炼器的宗门打造的“破浪法舟”。船体狭长，通体由一种名为“浮空木”的灵材混合深海寒铁所制，篆刻着避水、御风、隐匿等多种阵法，速度极快，且能潜入深水短暂航行，是远渡重洋的理想工具。
操控法舟的，是一名沉默寡言、皮肤黝黑如铁的老船师，据说是宗门派往海外据点轮值的长老，姓墨，修为在金丹后期，对航线及海上风险了如指掌。
这一日，法舟正行驶在一片墨蓝色的洋面上，天空高远，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张生如往常一样，在甲板角落盘坐，神识沉入体内，感应着幽冥世界在海洋环境下的细微变化。
突然，脚下法舟猛地一震！并非撞到暗礁，而是整片海域的水流都变得狂暴紊乱起来！
“呜——嗡——”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洪荒远古的嗡鸣，穿透了数百丈深的海水，直抵灵魂深处！那声音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庞大、古老与蛮荒之意，连金丹修士的神魂都为之震颤。
“怎么回事？”几名宗门弟子惊惶地冲出舱室。
老船师墨长老早已站在船头，面色凝重如铁，死死盯着前方海域，声音干涩：“是‘溟渊鲲’！还有……‘裂海雷龙’！它们怎么会在这里撞上？！”
极目望去，只见前方数十里外的海面，如同沸腾一般，无数巨大的漩涡生成又破灭，滔天巨浪层层叠起，直冲云霄！海水不再是蓝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黑与狂暴的亮蓝交织的色彩。
一头庞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兽，猛地从深海之中探出了部分身躯！那似鱼非鱼，似鲸非鲸，通体覆盖着暗沉如深渊的鳞甲，仅仅是露出水面的背鳍，就如同一座连绵的山脉！它张口一吸，仿佛能吞纳江河，周围的海水连同光线都向其口中倒卷——正是溟渊鲲！
而与它对峙的，是一条缠绕着无数刺目雷光的巨蟒形生物！它身躯虽不及溟渊鲲那般遮天蔽日，却也长达千丈，周身雷光闪烁，每一次扭动都引动天空乌云汇聚，雷霆炸响！其头颅狰狞，生有独角，腹下探出利爪虚影，正是拥有真龙血脉的凶物——裂海雷龙！
溟渊鲲操控着无尽的海水与黑暗，形成巨大的水压领域和吞噬漩涡，试图将雷龙拖入永恒的溟渊。而裂海雷龙则驾驭着九天雷霆与风暴，万千道粗如水缸的紫色天雷如同狂怒的雷神之鞭，不断劈落在溟渊鲲的鳞甲上，炸开一团团刺目的光晕和焦黑的痕迹，更有狂暴的风刃切割着海水与空间。
它们的每一次碰撞，都引得海天变色，空间震荡，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墙壁般向外扩散，掀起数十丈高的海啸！
“稳住法舟！全力开启防御阵法！后退！快后退！”墨长老声嘶力竭地吼道，双手连连打出法诀，操控着法舟在狂暴的能量余波和海啸中艰难穿梭，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片落叶。
张生却屹立在船头，身形在剧烈的颠簸中稳如磐石。他的目光，并未被那毁天灭地的力量所完全震慑，反而更多地投向了那力量碰撞的核心，投向了溟渊鲲身上那深邃如渊的黑暗，以及裂海雷龙雷霆中蕴含的极致毁灭与……一丝微弱的生机转化之意。
火焰世界之中，那片灰暗的荒原剧烈震颤，天空的幽绿光带疯狂舞动。他清晰地感知到，那溟渊鲲掌控的黑暗与吞噬之力，与他领悟的“归墟”意境何其相似！而那裂海雷龙的毁灭雷霆，在极致破坏之后，竟隐隐蕴含着一种破而后立、于毁灭中催发细微生机的道韵！
这并非简单的蛮力搏杀，这是两种接近天地本源规则的力量的碰撞与演绎！
他“看”到了溟渊鲲如何引动深海的重压与黑暗，如何将万物归于沉寂；他“看”到了裂海雷龙如何驾驭雷霆的狂暴，如何在毁灭的尽头，强行撕开一丝生命重燃的缝隙……
这种层级的感悟，远超他在鬼哭原古战场获得的残缺“回响”！这是活生生的、正在进行的法则显化！
在一声震彻寰宇的悲鸣与怒吼中，搏杀分出了结果。
裂海雷龙终究略逊一筹，被溟渊鲲抓住机会，以一道极致的黑暗吐息击中要害，周身雷光瞬间黯淡，庞大的身躯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不断被黑暗侵蚀的伤口，它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猛地扎入深海，化作一道电光遁逃而去。
而溟渊鲲也并非无损，它身上布满了焦黑的雷击痕迹和深深的爪痕，暗沉的鳞甲破碎大片，显然消耗巨大。它仰天发出一声胜利却疲惫的悠长嗡鸣，巨大的身躯缓缓沉入墨黑色的海水中，消失不见，只留下那片依旧狂暴、仿佛被彻底打碎了的海域，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恐怖威压和混乱的法则余韵。
海面，渐渐恢复平静，只是那墨黑与亮蓝交织的色彩，依旧触目惊心。
破浪法舟上的众人，如同刚从噩梦中惊醒，个个冷汗淋漓，心有余悸。
墨长老长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看向依旧站在船头、闭目不动的张生，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张生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那抹幽蓝火焰似乎凝实了一丝，隐隐有细碎的黑暗电芒一闪而逝。
他轻轻抬起手，指尖之上，一缕火焰之力浮现，这一次，除了那归墟的黑暗，竟隐隐缠绕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破灭气息的雷光幻影。
他看向巨兽消失的远方，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海水，看到了那深藏于溟渊之下的古老存在。
“海外……果然来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