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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志接到父亲电话时，正在公司加班。手机屏幕上"父亲"两个字闪烁的瞬间，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志，爷爷走了。"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唐大志的手指僵在键盘上，屏幕上的Excel表格突然变得模糊。上周视频时，爷爷还笑着说等他回来吃新摘的柿子。
"什么时候的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今天下午。医生说走得很安详，没受罪。"父亲顿了顿，"头七那天，你能回来守灵吗？"
唐大志盯着办公桌上和爷爷的合影——去年春节拍的，老人穿着藏青色棉袄，笑得满脸皱纹。他喉咙发紧："我明天就回去。"
火车转大巴再转三轮车，唐大志回到老家时已是次日傍晚。灵堂设在堂屋，爷爷的黑白遗像摆在正中，香炉里三炷香青烟袅袅。照片里的爷爷还是那副严肃又慈祥的表情，只是再也不会叫他"志娃子"了。
"按照老规矩，头七夜得有人守灵。"父亲递给他一件孝衣，"你爷爷最疼你，这最后一程，该你送。"
唐大志默默点头。他从小怕黑，更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但此刻愧疚压过了恐惧——工作三年，他回来看爷爷的次数屈指可数。
头七那天，天气阴沉得反常。午后开始下雨，雨点砸在瓦片上像无数小脚在奔跑。吃过晚饭，父亲把长明灯交到他手里："这灯不能灭，香不能断。听到什么动静都别怕，是你爷爷回来看家了。"
堂屋被布置成灵堂，正中停着爷爷的棺材。唐大志跪坐在蒲团上，长明灯在棺材前方幽幽亮着，照亮爷爷的遗像。窗外雨声渐大，偶尔一道闪电照亮整个房间，棺材上的漆反射出冰冷的光。
十一点刚过，唐大志开始犯困。他强打精神往火盆里添纸钱，火焰吞噬黄纸的瞬间，忽然一阵穿堂风刮过，长明灯的火焰剧烈摇晃起来。
"爷爷？"唐大志下意识喊出声，随即自嘲地摇头。小时候爷爷总说他是"胆小鬼"，要是知道他现在自己吓自己，肯定又要笑话他。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清晰的咳嗽——那种带着痰音的、老年人特有的咳嗽声，和爷爷生前一模一样。唐大志浑身汗毛倒竖，那声音分明来自棺材方向！
"志娃子。"这次是清晰的呼唤，带着爷爷特有的口音。唐大志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长明灯的火焰由黄转绿，映得整个灵堂鬼气森森。
棺材盖发出"吱呀"一声响。
唐大志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棺材盖缓缓移开一条缝，一只苍白的手搭上边缘。那只手上还戴着爷爷常年不离身的玉扳指。
"别怕。"爷爷的声音从棺材里传出，"我就回来看一眼。"
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棺材盖完全打开了。爷爷穿着寿衣坐起来，脸色青白但神情平和。唐大志牙齿打颤，眼泪却先流了下来："爷爷...我对不起您..."
老人动作僵硬地爬出棺材，唐大志闻到一股泥土混合檀香的怪异气味。爷爷的脚没有沾地，就那样飘到他面前，冰凉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傻孩子，哭啥子。"爷爷的声音飘忽不定，"我就是放不下你。"
唐大志这才发现爷爷的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淤青，在惨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他想起父亲说爷爷是"安详离世"，心里咯噔一下。
"爷爷，您怎么...？"
老人摆摆手，指向自己生前住的西屋："床底下有个铁盒子，你明天去拿出来。"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我时间不多了。"
"等等！"唐大志抓住爷爷的手，却穿过了冰冷的空气，"您是不是...不是自然死亡？"
爷爷的影像闪烁了几下，突然变得狰狞起来，脖子上的淤青转为紫黑色："张半仙...他骗我喝符水..."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刮过，爷爷的鬼魂像烟雾般被吸回了棺材，棺材盖"砰"地合上。
长明灯恢复正常，仿佛刚才一切只是幻觉。但唐大志知道不是——地上还留着几个湿漉漉的脚印，正慢慢蒸发。
天亮后，唐大志立刻去了西屋。在爷爷床底下的暗格里，他找到一个生锈的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两万块钱，还有一封信：
"志娃子：
这些钱是给你买房用的。张半仙说喝了他的符水能多活十年，我信了。要是你看到这信，说明他骗了我。别找他麻烦，好好过日子。
爷爷永远疼你。"
信纸上有泪痕晕开的字迹。唐大志抱着铁盒嚎啕大哭，他终于明白爷爷最后一晚想说什么——不是怨恨，而是放心不下他。
那天下午，唐大志去了趟村委会。档案显示，张半仙去年就因为诈骗老人被判了刑，而爷爷是那起案件的匿名举报人。
头七过后，爷爷再没回来过。但唐大志总觉得，每当夜深人静时，院里的柿子树沙沙作响，像是老人欣慰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