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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衡那句“我跟你一起去”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高大的身影已经率先迈出院门，沿着那条被阳光晒得发白的蜿蜒小路，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步伐沉稳有力，仿佛刚才那场湿身闹剧从未发生。
苏妩在原地愣了一瞬，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头那股刚被压下去的异样感又翻涌上来。
她低头嗅了嗅自己刚换上的、还带着篝火余温和皂角清香的衣襟——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阳光与草木的气息，虽然淡了，却顽固地萦绕着。她咬了咬下唇，压下那丝莫名的悸动，小跑着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通往村落的土路上，中间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沉默得像两块移动的石头。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苏妩几次想开口打破沉默，但看着顾衡那冷硬如磐石的后颈线条，又把话咽了回去。这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难搞。
土墙灰瓦，鸡鸣犬吠，几个坐在门口树荫下纳凉的老人好奇地打量着这对奇特的组合——高大冷峻、气势迫人的顾衡，和他身后跟着的那个穿着知青衣服、脸蛋漂亮得不像话、神情却有点别扭的年轻姑娘。
“顾…顾大哥，”苏妩快走几步，与他并行，声音刻意放得轻快，“我们去哪家？”
顾衡脚步未停，目光扫过前方一处低矮的土坯房，那房顶的茅草稀稀拉拉，院墙塌了一角。他言简意赅：“周奶奶家。”
他径直走到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前，抬手敲了敲，力道不轻不重。
“谁呀？”一个苍老而缓慢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是我，顾衡。”他的声音在面对老人时，似乎刻意放低放缓了些，少了些冷硬，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温和。
门开了，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拄着拐杖的老妇人探出身来，浑浊的眼睛看到顾衡时亮了一下：“哎哟，是小顾啊！快进来快进来！”随即她看到了顾衡身后的苏妩，眼睛更亮了，“这俊俏的姑娘是？”
“周奶奶好，我是新来的知青苏妩。”苏妩立刻扬起最甜美的笑容，眼角泪痣都显得格外乖巧，“队长让我来看看您，有什么活儿需要帮忙的。”
“哎哟哟，好好好！快进来坐！”周奶奶热情地招呼着，浑浊的目光在顾衡和苏妩之间来回扫视，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好奇和探究，“小顾今天怎么有空带知青姑娘来啊？”那语气里的促狭，让苏妩脸颊微微发热。
顾衡似乎没听见，径直走进光线昏暗的屋里，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几捆柴火和明显积了灰的角落。“劈柴，扫地。”他对苏妩言简意赅地分配任务，自己则走到院墙塌陷的那一角，蹲下身查看情况。
“哎，好好，麻烦你们了！”周奶奶乐呵呵地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看着他们忙活。
苏妩拿起靠在墙边的扫帚开始扫地。屋里空间不大，顾衡就在几步之外的院子里，他脱掉了外衫，只穿着一件无袖的汗褂，露出精壮结实的手臂线条。他蹲在那里，用带来的工具和几块捡来的石头，专注地修补着塌陷的院墙。每一次挥动锤子，每一次搬动石块，手臂和背部的肌肉都随着起伏，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汗褂的后背，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清晰的肩胛骨轮廓。
苏妩扫地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沉默劳作的身影。阳光勾勒着他专注的侧脸，汗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尘土里。
那专注的神情，那蕴藏在每一次动作中的爆发力，都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让她口干舌燥。千年修行见识过无数风流人物，却从未见过如此纯粹、野性又沉默的力量感，像一块未经雕琢却蕴藏着惊人能量的磁石。
“姑娘啊，”周奶奶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打断了苏妩的偷瞄，“看小顾干活儿呢？小伙子有力气，心眼也好，就是话少了点，闷葫芦一个。你们年轻人多处处就好啦！”
苏妩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慌忙低头用力扫地：“周奶奶您说笑了……” 她能感觉到顾衡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
过了一会儿，苏妩扫完地，看到水缸快见底了。“周奶奶，我去帮您挑点水吧？”她说着就去拿水桶。
“哎，那桶重，让……”周奶奶的话还没说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先一步握住了水桶的提梁。
是顾衡。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苏妩。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泥土和阳光的强烈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灼热的温度。苏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跳又不争气地加速。
“我去。”他只说了两个字，声音低沉，带着刚干完力气活的微喘。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深邃的墨色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幽深难测，似乎掠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快得抓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