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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儒坐在帐中,听完只笑了一下,轻得像刚刚灭下的一缕烛烟:“好刀。”
他把写了“破其会盟”的帛卷摊开,手指在‘折旗’后添了一笔“借其名”,在‘挑名’旁圈了个小小的“关”字。
他明白——今日之后,“关”字将被诸侯与百姓同时记住。记住这个字,等于记住“奉檄”的‘德’,也较少有人记住“董”的‘威’。
他并不怒。他把“火酒令”轻轻推开,咳了一声:“华雄可用,不可依。徐荣可依,不可用尽。下一步——换‘阵’。”他目光落向更西:“虎牢。”
亲随低声:“军师,要动‘雷’否?”
“雷不急。”李儒摇头,“洛阳一日用‘环’安人心,我一日用‘雨’试他们。雨止了,就起风沙。今日他们‘杯酒尚温’,明日我让他们‘沙尘未定’——看他并州之风,能否连剥三日。”
……
午后,太学门前,三约和“奉天子檄文”一并张挂,新添一小榜:“云长立名”。有人写诗句,有人摹画,有人以墨抄那一声“叮”。
貂蝉站在廊下,唱读“礼设路”,在“军不入学,学不入军”处停一停,又在“军受学之议,学尊军之功”处轻轻顿一下。
小婢问她:“姑娘,今日人不是说‘勇’吗?你却反复唱‘礼’?”
貂蝉笑:“有‘勇’而不‘礼’,是火;有‘礼’而无‘勇’,是墙。今日把火圈在墙内,才叫‘看得见的勇’。”
北市盐铺,白符悬得更高了些。掌柜走出门口,望着白符下那一个个经过的人,忽然觉得‘那一声叮’似乎也落在了自己柜台上。他把盐价条又抚平一遍,低声对伙计道:“谁来闹,就请他们去‘请环’。”
“请环?”伙计不解。
“请那一声叮。”掌柜笑,“听过,便不会乱了。”
……
会地小堂,论功不过一刻。
吕布只言两句:“并州双壁,有功而不骄;云长立名,先礼后兵。”他把玄武帜微微按低一指,对高顺道:“开口,仍不开杀。让他们记住你‘不开’。”
又对张辽:“风不露矢,露‘走法’。今夜影营,不杀,仍‘请’。”
“诺。”二人齐受。
刘备深揖:“今日承诸君成全。”关羽立在一旁,不言不笑。他像仍在“刀势里”,不愿走出那一条刚刚划过的细线。
张飞哈哈笑:“温酒斩华雄——”话到一半,被刘备用眼色压下。他懂,今日‘名’已起,‘狂’不可来,免得‘名’上添尘。
曹操上前,压盏而笑:“孟德借酒,祝贺将军。”
袁绍按旗半面,沉声道:“关将军此名,不在诸侯之下。”孙使把白符递回:“商守法,军护市——我看得明白。”
袁绍取来“奉天子褒书”,不长,只有四句:“关羽一刀,正名立义;剥势不嗜;环声不厉,民心自定;会盟可期,国战将至。”
太常卿以磬声应之,一声、两声、三声,清而不急。
……
当天夜里,影营暗动。不再是“猫步偷环”,而是“沙行断缆”。
三处黑影接近山背,手中小袋里装的是细沙与铁屑,欲以沙磨缆,以屑伤手。
第一处刚伸手,树心里先“嗒”一声,鞭尾敲在木髓,震得他虎口发麻;第二处以刀挑牛皮,牛皮下面不是油囊,是潮沙,刀尖陷入“‘呲’”地一声,刀身又冷又湿;第三处试图点火,火石击两下,火苗立被湿灰‘吃’住,冒出一缕白嗔气,像没睡醒的叹息。
“请。”张辽低声,仍是那个字。
三人被‘请’入营,绑住,手腕上扣着李儒给他们私铸的那枚‘假环’。
张辽看着那环,笑:“环在城里,在『礼』旁边。”他转身,让人捧出一只小盘,盘上有两根断铃、三条断带,还有几粒沾着泥的缀珠。
他轻声:“送御史台,照册入籍,明日张榜——让人知道今日之杀,不是杀人,是杀‘乱’。”
……
第三日清晨,东风起,尘头微扬。
汜水关上旌旗未动,徐荣立在女墙背后,长刀横胸,目里只有一条线——对面那面黑帜的边。他知今日‘火’未必再起,但‘沙’会来。
他压住心里一丝烦躁:不是怕,是被昨日那一声‘叮’扰了魂。
“徐将军。”城后帐中传来李儒的淡声,“今日不斗怒,斗‘看’。看他风还能剥几分,看他阵还能开几寸。午后,给他一阵‘沙火’——不是火,是风吹沙,沙里掺胡椒。让他们眼里辣,心不乱,方是真本事。”
“诺。”徐荣应,握紧刀柄——这是他喜欢的打法:稳中有看。
会地这边,吕布把环旗按低,又轻轻一弹,环不响。
他笑:“不响,心才不跳。”他看向远处的关城,再看向身后的诸侯诸使,又转回目光落在图上的两条细线:“今日『开』——不用大开,开一线,够了。”
“文远。”他道,“你仍‘请’,不‘逼’;高顺,你‘开’,不‘吞’。若他‘看’,你们便‘让’他看;若他急,你们便‘慢’他一步。”
“谨命。”二人齐声。
关羽把刀擦得很慢,像在磨一段不长不短的记忆。
张飞把帛带拽了又拽,憋得满脸通红,终究还是没说话——他明白,今日不是他张翼德的‘戏台’,今日是‘走法’与‘开’。
曹操握笏立于小堂前,淡声道:“杯酒尚温,是名;名动天下,是势。但‘势’若无‘礼’之绳,就散。今日不求大破,只求不乱。”
吕布笑,笑意里是一线难得的轻:“今日之后,‘关’字立,‘并州’字稳。天下将知:洛阳有『环』,并州有『风阵』,诸侯有『会』,朝廷有『路』。”
他话音落下,远处关城鼓声缓缓起,不急不缓,像人心的呼吸。
汜水关前的风,掀起一道极薄的灰——那是‘沙火’的预兆。
张辽提鞭,高顺举槌。两道人影,一道若风,一道如龟,徐徐前行。
在这道灰之下、这声鼓之上。
那一声‘叮’还在每个人的耳里回响:杯酒尚温,刀已斩落;刀已入鞘,名却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