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陇塬骸骨三百万

第163章 牵挂越千山(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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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平贵把那封从黑松沟寄来的信,在手里翻来覆去摩挲了第三遍。信纸边角被灶房的水汽浸得发皱,上面“大胖小子”“安稳”几个字,是大女儿刘花一笔一画写的,带着她从小就有的执拗劲儿——连报喜都写得这么笃定,倒让他这当爹的,心里又酸又软。

他把信纸轻轻按在八仙桌上,指尖碰着旁边的搪瓷茶杯,才发觉茶水早凉透了。窗外的平凉城,刚过未时就落了雪,雪粒子打在糊着旧报纸的窗棂上,“沙沙”响得像春蚕啃桑叶。他掀开棉帘往街上望,青石板路早被雪盖了层白,偶尔有个裹着棉袄的行人匆匆走过,脖子缩得像只畏寒的鹌鹑,连吆喝声都比往日稀了大半。

“又看那信呢?”里屋传来李玲玲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她掀着门帘走出来,手里攥着件刚缝好的棉背心,“给勇斌改的,去年的太小了,今年长了半头,再不改就穿不上了。”

刘平贵“嗯”了一声,把信叠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那口袋缝在棉袄内侧,贴着心口,暖和。“花丫头说,孩子叫念安,平安的安。”他声音放得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还说黑松沟的雪下得大,同志们常来帮衬,让咱们别惦记。”

李玲玲把棉背心放在桌上,手指捏着针脚处的线头,叹了口气:“惦记有啥用?这兵荒马乱的,咱们连平凉城都出不去,还能飞过去看她?”她说着,眼圈就红了,赶紧别过脸去,假装整理桌上的针线笸箩,“就是可怜我那外孙子,出生到现在,姥姥姥爷还没见过一面。”

刘平贵没接话,只是走到墙角,拿起靠在那里的扫帚,慢悠悠地扫着地上的炉灰。炉灰里还剩点火星,被他扫起来的时候,腾起一小团灰雾,呛得他咳了两声。他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家里还热闹——勇斌刚考上平凉一中,全家围着桌子包饺子,刘沐暖还打趣说“小弟以后是文化人,得给咱老刘家争光”,李玲玲笑得合不拢嘴,连饺子馅都放多了油。

可现在,桌子旁就剩他们老两口了。

他放下扫帚,走到西屋门口,轻轻推开条缝。刘勇斌正趴在桌上写作业,台灯的光晕落在他后脑勺上,能看见头发比上个月又长了些,脖颈也抽得更细了——去年还得踮着脚够柜顶的孩子,转眼就成了半大小伙子。桌上摊着的课本里,夹着枚平凉一中的校徽,银边都被磨得发亮,是勇斌宝贝得不行的东西,每天睡前都要拿出来擦一擦。

刘平贵悄悄带上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的。这孩子是家里的指望,去年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揣着通知书跑遍了半个胡同,见人就说“我家勇斌考上一中了”,比自己年轻时挣了工钱还高兴。现在勇斌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背书,晚上要学到灯油快熬干才睡,他看在眼里,既心疼又骄傲——这小子,随他的韧劲。

“发啥呆呢?”李玲玲端着碗热粥走过来,递到他手里,“趁热喝,下午还得去粮站换粮,去晚了又得排队。”

刘平贵接过粥碗,温热的瓷壁贴着掌心,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他喝了口粥,忽然想起什么,问:“沐暖那边,还是没信?”

李玲玲的手顿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前阵子听说城西那边查得紧,好多人家都被翻了,还好没查到咱们这儿。”她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就是不知道沐暖跟天明,现在在哪儿落脚,天冷了,有没有厚衣服穿。”

刘平贵没说话,只是把粥碗放在桌上,又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封信——这次掏出来的,是刘沐暖半年前寄来的。信纸比刘花的薄,字迹也更潦草,上面只写了“一切安好,勿念”六个字,连落款都没写日期。他指尖反复摩挲着“安好”两个字,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沐暖从小就报喜不报忧,越是说安好,越可能藏着难处。

他想起沐暖小时候的模样。那丫头比刘花心细,却也更犟。有次跟着他去赶集,看见个冻得发抖的流浪猫,非要抱回家,李玲玲说“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有粮喂猫”,她就抱着猫在门口蹲了半宿,最后还是刘平贵偷偷拿了块窝头,才把她哄进屋。后来那猫养了大半年,冬天的时候跑丢了,沐暖躲在被子里哭了好几晚,说“是我没看好它”——这孩子,心太软,偏又生了副不服输的犟脾气。

“夜里别老醒着琢磨了。”刘平贵拍了拍李玲玲的手背,“沐暖跟花丫头一样,都是犟驴,认准的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咱们瞎操心,也帮不上啥忙。”

话是这么说,可到了半夜,刘平贵还是醒了。窗外的雪还在下,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洒下片淡淡的白。他侧耳听着,能听见李玲玲在旁边小声念叨,一会儿说“沐暖会不会饿”,一会儿说“花丫头给孩子换尿布熟练不熟练”,念着念着,声音就带了哭腔。

他伸手把李玲玲的手攥在手里,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别想了,”他轻声说,“孩子们都大了,有自己的活法。咱们现在,好好看着勇斌长大,就够了。”

李玲玲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眼泪落在他的棉袄上,洇出一小片湿痕。刘平贵望着天花板,心里像翻倒了五味瓶——他这辈子没求过啥,年轻时想让家人能吃饱饭,现在就想让孩子们平平安安的。可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连这点心愿,都成了奢侈。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刘平贵起得格外早,把院子里的雪扫出条道,又把勇斌的棉鞋放在灶边烤着。勇斌起床的时候,棉鞋已经暖烘烘的,他拿起校徽别在胸前,笑着说“爹,今天先生要讲新课文,我得早点去”。

刘平贵看着儿子背着书包出门的背影,心里踏实了不少。他转身回屋,看见李玲玲正在翻找什么,手里拿着个小布包。“你看我找着啥了?”李玲玲笑着递过来,“前几年去山上采野货,老道士给的桃核刻的小猴子,说能辟邪。我想着给勇斌戴上,保个平安。”

刘平贵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项链,用红绳系着。他把挂件仔细系好,走到勇斌的书桌前,轻轻放在他的课本里,又把课本合好,像是藏了个秘密。

上午去粮站换粮,排队的时候,听见有人说“静宁那边还算安稳,没遭兵祸”。刘平贵心里松了口气,又想起刘花信里写的“同志们帮着劈柴”,忽然觉得,就算自己不在女儿身边,总还有人帮衬着,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回到家的时候,李玲玲正在包饺子,案板上摆着几个捏得歪歪扭扭的,是勇斌早上出门前包的。“这孩子,长大了”李玲玲笑着说,眼里却闪着光。

刘平贵走到灶台边,添了把柴火。火苗“噼啪”地跳着,映得他脸上暖融融的。他望着锅里翻腾的水,忽然想起刘花小时候,也总在灶台边跟着李玲玲学包饺子,包出来的饺子要么露馅,要么像个小元宝,逗得全家人直笑。现在花丫头自己当了娘,也该会包像样的饺子了吧?

“对了,”李玲玲忽然说,“刚才隔壁王婶来说,她娘家侄子在静宁那边当货郎,过两天要过去,问咱们要不要捎点东西给花丫头。”

刘平贵眼睛一亮:“要捎!把勇斌的棉背心多带一件,再装袋咱们晒的干菜,花丫头小时候爱吃。”他顿了顿,又说,“还有,把那个小猴子也捎过去,给念安戴上,辟邪。”

李玲玲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再写封信,跟花丫头说,别惦记咱们,好好照顾孩子,等世道太平了,咱们就去黑松沟看她。”

刘平贵“嗯”了一声,走到桌边,拿起笔。他文化不高,写不了复杂的字,只能一笔一画地写:“花丫头,见字如面。念安好,我们就放心。天冷,多穿衣服。沐暖那边,有信了就说一声。勇斌很好,在一中读书,不用惦记。等太平了,爹去看你们。”

写完信,他把信和干菜、棉背心一起装进布包里,又把那枚小伙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最上面。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布包上,暖得像春天的风。他想起昨夜李玲玲说的话,忽然觉得,就算孩子们都不在身边,就算世道再难,只要心里装着牵挂,日子就总有盼头。

傍晚的时候,勇斌放学回来,一进门就喊:“爹!娘!先生今天夸我作文写得好,说我写的‘家’很温暖!”

刘平贵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咱们勇斌是好样的。”他看着勇斌蹦蹦跳跳地去写作业,又看了看桌上的布包,心里忽然踏实了——他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却有三个懂事的孩子。刘花在黑松沟安稳度日,刘沐暖虽然漂泊,却有自己的坚持,勇斌在身边好好读书,这就够了。

雪又开始下了,这次是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院子里,很快就盖了层厚厚的白。刘平贵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雪山——那雪山的方向,就是黑松沟的方向。他想起刘花信里写的“阳光洒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想起贺家小子和柳同志扛着野物的模样,忽然觉得,就算隔着千山万水,黑松沟的温暖,也能传到平凉来。

他掏出贴身口袋里的信,又看了一遍。刘花写的“安稳”,刘沐暖写的“安好”,还有勇斌课本里的校徽,李玲玲缝的棉背心,都像一团团暖火,在他心里烧着。他知道,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月,孩子们都在努力地活着,努力地寻找自己的路,而他能做的,就是守着这个家,守着这份牵挂,等他们回来。

“吃饭了!”李玲玲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刘平贵把信叠好,放回口袋里,转身走进屋。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勇斌正拿着筷子,等着开饭。灯光映着三个人的脸,暖融融的,像一幅温馨的画。

刘平贵拿起筷子,夹了个饺子放进嘴里。饺子的香味在嘴里散开,是家的味道。他想起黑松沟的雪,想起刘花怀里的念安,想起漂泊在外的刘沐暖,忽然觉得,不管孩子们在天涯海角,只要心里装着彼此,这个家就永远不会散。

窗外的雪还在下,可屋里的暖意,却能抵挡住所有的寒冷。刘平贵望着桌上的饺子,又望了望勇斌和李玲玲,心里默念着:等太平了,一定要去黑松沟,看看花丫头,看看念安,看看那片让女儿安心的土地。到时候,他要带着勇斌,跟贺家小子、柳同志喝一杯,跟他们说,谢谢你们,照顾我的女儿。

这个冬夜,平凉的雪很大,可刘平贵的心里,却装着比雪更暖的牵挂。这份牵挂,连着黑松沟,连着漂泊的沐暖,连着身边的勇斌,也连着这个家所有的盼头。他知道,只要这份牵挂还在,日子就总能熬出头,孩子们也总能平平安安地,回到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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