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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将军临终前托人带话给孤,”太子抚过刀柄上干涸的血迹,“说盼臣等能看见雨后的彩虹。”
 有老臣出列:“殿下,礼制…”
 “礼制是为活人定的。”太子转身时,玉珠十二旒在额前轻响,“传旨:追封陈璘为忠勇侯,其灵位入奉忠烈祠,享春秋二祭。”
 雨声穿过洞开的殿门,将诏书上的墨迹氤氲成一片青山形状。
 而帝国的车轮,也在血与火的洗礼后,向着新的方向,缓缓驶去。
 秋雨连下了三日才放晴。
 太子微服走在重开市的街巷间,熏风坊的糕饼铺子飘出香甜热气,几个孩童举着风车从他身边跑过,绣鞋踩进水洼,溅起一串晶莹。
 “殿下请看。”新任的京兆尹指着重建的坊市,“西市损毁最重的三十六间铺面,已按您的意思免了三年税赋。”
 太子颔首,目光却落在巷尾一个支棚施粥的摊位上。布衣妇人正将热粥分给老弱,侧脸被灶火映得发亮。
 “那是刘中丞的遗孀。”随侍低声回禀,“中丞大人殉国后,夫人变卖首饰设了这个粥棚。”
 太子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有老妪捧着粥碗颤巍巍行礼,妇人连忙扶住,转身时露出微隆的小腹。
 “传太医定期往刘府问诊。”太子转身走入人流,声音散在风里,“告诉夫人,她养的是忠烈之后,也是孤的晚辈。”
 霜降那日,第一批改革漕运的章程递进了东宫。
 烛火彻夜未熄。天明时分,太子披衣立在窗前,看宫人扫拢阶下落叶。老银杏一树金黄,恍若阵前连营的灯火。
 “旧制虽好,却让沿河州县苦于输挽。”他忽然开口,“拟条新规:今后漕粮转运,改由官船直运京师,免去百姓陆路转运之劳。”
 几位老臣大惊:“殿下!此举恐动摇漕运根本!”
 “孤要动的就是根本。”太子将章程掷在案上,墨迹勾出运河蜿蜒的走势,“前番叛乱,漕运中断三月,为何京城粮价不涨反跌?因有沿海州县走海路运粮济急。”
 他指尖点向东海方向:“孤要的不是一条漕运,是十条能送粮救命的活路。”
 雪落下来时,改革已初见成效。
 太子登钟楼望远,见运河新辟的支流已破土动工,民夫如蚁群在雪地间穿梭。更远处,海港的轮廓初现端倪,帆影点点如白鸥掠浪。
 “来年春天,”他呵出口白气,“让水师旧船试走海路北上。”
 内侍替他披上大氅:“海上风急浪高,朝中多有反对之声。”
 太子轻笑:“三年前他们也反对孤守城。”雪粒落在他睫毛上,融成细碎的水光,“记得陈璘将军的遗言吗?雨停了,该看见彩虹了。”
 他转身下楼,绛色斗篷扫过阶前积雪,像一道尚未凝固的血痕,也像破开阴云的第一缕霞光。
 城墙下,卖炊饼的老汉正吆喝着推开棚顶积雪。热雾腾腾升起,混着孩童们堆雪人的笑闹声,漫过刚刚写完《漕运新策》的朱笔,也漫过那些永远停在宣武门黑夜里的名字。
 帝国车轮碾过冻土,在雪泥间刻下新的辙痕。深深浅浅,俱通向霞光初现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