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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心台的青铜穹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碎成金箔般的光片簌簌坠落。
孙悟空仰头望去，那些曾被七十二路神仙刻下的镇魔咒文正从光片中剥离，像被潮水卷走的沙字，只余下焦黑的石痕。
他的指尖触到阵心的青莲虚影，那株本应圣洁的青莲此刻竟泛着暗红，莲瓣边缘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正如他此刻的身体。
"阵法不够稳定，需要更强的力量支撑。"禺狨王的声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嘶哑。
他胸口的天道纹章已烧穿衣襟，露出下面狰狞的焦痕，那是裁决者用骨刀震碎监察玉牌时留下的反噬。
这位向来沉稳如磐石的三界监察使此刻踉跄着扶住青铜柱，发冠散了一半，银发混着血珠垂落，却仍死死盯着不断蔓延的裂痕。
裂痕爬过禺狨王脚边时，他突然弯腰抓住一块崩落的青铜砖。
砖面刻着"天地同寿"四个古篆，是五百年前七大圣重聚时，猕猴王亲手刻下的。
指腹擦过那些凹痕，他想起当年在混沌裂隙里，猕猴王拍着他肩膀说"老禺，以后这阵法要是出岔子，你可得帮哥哥们兜着"，而如今——
"如果继续强行维持，悟空的身体会彻底崩溃。"孟婆的声音像浸在冷汤里的银铃。
她不知何时已跪坐在阵眼旁，九世记忆汤的陶碗搁在膝头，碗中汤面倒映着孙悟空逐渐透明的轮廓。
这位总把面容藏在灰纱后的轮回守护者此刻掀开了半幅面纱，露出左脸一道暗红的疤，那是千年前为救轮回盘被业火灼的。
孙悟空踉跄了一步，指尖触到胸口。
那里还留着六耳猕猴最后消散时的温度——在通天河畔，六耳替他挡下裁决者的骨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哥，你的火还没烧完呢"。
此刻他体内的混沌本源正像漏沙般流逝，每一丝本源的消散，都让他想起赤尻马猴在归墟海眼被心魔啃噬时的惨笑，想起通臂猿猴为修复三十三重天残阵被星芒绞碎的躯体。
"那就让我彻底燃烧吧。"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淬了火的坚定。
众人抬头，见他原本半透明的身体突然泛起金红，像是被投入熔炉的精铁。"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替他们，也替那些被裁决者碾碎的生灵。"
禺狨王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冲过去想抓住孙悟空的手腕，却只触到一团灼热的光雾。"悟空！"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裂痕，"当年在混沌裂隙，青莲说过最坚固的封印藏着破绽，可我们还有时间找其他办法！"
"没时间了。"孙悟空仰头望向裂痕深处翻涌的黑雾，那里隐约能看见十二柄骨刀的轮廓，每柄刀上都串着七颗血珠——是七大圣中其他六圣的本命元丹。"裁决者要的是彻底撕开混沌与三界的屏障，用混沌裂隙里的创世青莲残骸重塑天道。
他等了三千年，我们拖不起了。"
孟婆的手指扣紧了汤碗边缘。
汤面突然翻涌起来，映出九幅画面：花果山的猴子猴孙在火海里哭嚎，方寸山的斜月三星洞被黑雾笼罩，幽冥界的忘川水倒灌进轮回殿......那是裁决者若成功后的景象。
她轻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
玉简通透如冰，里面流转着星河般的光。"这是我最后的底牌——'轮回涅盘术'。"她将玉简递向孙悟空，"能让你的灵魂在躯体崩解后短暂重生，但代价是......"
"是永远无法进入轮回。"孙悟空接过玉简，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刻痕。
他认得这些字，是当年在幽冥界，孟婆偷偷刻在三生石背面的禁术。
那时他问孟婆为何要刻这种绝户术，她说"总得有人替众生留条退路"。
此刻他望着孟婆左脸的疤，突然笑了："阿婆，你这疤，是为了救我吧？
五百年前在轮回殿，裁决者的骨刀本该刺穿我心脏的。"
孟婆的手微微发抖。
汤碗里的画面突然变成五百年前的夜：少年孙悟空浑身是血撞开轮回殿大门，背后十二柄骨刀破空而来。
她掀起面纱，用自己的脸替他挡下那一刀。"你那时说'等我回来请你喝花果山的蜜酒'。"她声音发颤，"现在蜜酒还没喝到，你倒要......"
"等打赢了这一仗，我亲自酿。"孙悟空将玉简按在眉心。
玉简便如融雪般渗入识海，一股温暖的力量裹住他的灵魂，像母亲的手。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躯体正在崩解——皮肤成了金粉，骨骼化作光尘，连金箍棒都开始透明，但识海里的灵魂却愈发清晰，连五百年前菩提祖师在他耳边说的"心有明灯，火永不灭"都听得一清二楚。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他的声音已经散成金芒，却仍稳稳注入封印阵核心。
阵眼的青莲虚影突然暴涨。
原本暗红的莲瓣褪成琉璃色，每一片都刻满了七大圣的本命法纹——花果山的猴毛、通天河的浪痕、方寸山的星图......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些爬过青铜砖、绕过汤碗的黑纹像被火烤的冰，滋滋作响着消失。
裁决者的咆哮从裂缝深处传来："猴子！
你以为燃烧本源就能封我？
混沌裂隙里的青莲残骸早被我种下魔种，等这阵法......"
"住口！"孙悟空的声音炸雷般响起。
他仅剩的光雾凝聚成拳，狠狠砸向裂缝。
这一拳没有金箍棒，没有法诀，只有他用最后一缕本源凝聚的、所有未说出口的执念——对兄弟的愧疚，对众生的守护，对自由的渴望。
裂缝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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