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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四娃摇摇头:"不行,我答应了她今晚还去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
村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四娃子,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女鬼了吧?"
"胡说八道!"张四娃脸一红,"我就是...就是觉得她可怜嘛!"
当天晚上,张四娃早早地来到梨园,还特意带了几个新鲜的梨子和一壶米酒,梨是他趁村长不注意,在村长家冷藏库里偷的,村长两年前卖集体土地发了财,啥都有。月亮刚爬上山头,小翠就出现了,这次她换了一身淡紫色的裙子,看起来更加鲜活。
"四娃哥!"她高兴地飘过来,"你真的来了!"
"那当然!"张四娃拍拍胸脯,"我张四娃说话算话!来,尝尝我在村长家顺的梨子,比昨天的甜多了!"
小翠接过梨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亮晶晶的:"四娃哥,你真好。"
张四娃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没啥子,如果你想吃,明天我再去偷。"
两人坐在梨树下,一边吃梨一边聊天。小翠讲她生前的事,张四娃讲村里的趣闻,时不时逗得小翠哈哈大笑。不知不觉,张四娃发现自己的恐惧完全消失了,他甚至开始期待每晚与小翠的相会。
就这样过了三天。第四天晚上,张四娃带了一把二胡来。
"你会拉二胡?"小翠惊喜地问。
"会一点点。"张四娃不好意思地说,"以前跟村里的老艺人学过,拉得不好,你别笑话。"
他摆好架势,拉了一首四川民歌。曲调简单,但胜在感情真挚。小翠听得入了迷,眼中泛着泪光。
"太好听了..."她轻声说,"我生前最喜欢听二胡了。"
张四娃受到鼓励,又拉了几首。小翠随着音乐轻轻摇摆,月光下,她的身影几乎与活人无异。
曲终,小翠突然说:"四娃哥,我有个心愿..."
"啥子心愿?你说!"张四娃拍拍胸脯,"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帮你!"
小翠低下头,声音轻得像风:"我想...想看一场川剧。我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看过正宗的川剧表演..."
张四娃愣住了。川剧?这可不是随便能办到的事。村里的川剧班子只有逢年过节才演出,平时根本凑不齐人。
"这个..."他挠挠头,"有点难办啊..."
小翠失望地低下头:"没关系,我就随便说说..."
看着小翠失落的样子,张四娃突然一拍大腿:"有了!明天镇上有个庙会,听说请了县里的川剧团来表演!我可以带你去!"
小翠惊喜地抬头:"真的可以吗?"
"当然!"张四娃信心满满,"我张四娃说到做到!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你是鬼,白天能出来不?"
小翠想了想:"清明节前后,阴气重,我勉强可以在白天现身,但不能离我的坟太远..."
"那简单!"张四娃灵机一动,"我把你的坟土装一袋背在身上,你不就能跟我走了?"
小翠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不过...你要小心,别让别人发现我的身份。"
第二天一早,张四娃偷偷回到梨园,用布袋装了一袋小翠坟上的土。他刚装好,就感觉一阵凉风拂过耳边,小翠的声音轻轻响起:"我在这里..."
张四娃把布袋挂在脖子上,小翠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了:"这样我就能跟着你了。"
就这样,张四娃带着"隐形"的小翠来到了镇上的庙会。庙会热闹非凡,各种小吃摊、杂耍表演让人目不暇接。小翠像个孩子一样兴奋,不停地让张四娃带她看这看那。
"四娃哥!我要吃糖葫芦!"
"四娃哥!那边有变脸的!"
"四娃哥!..."
张四娃被使唤得团团转,但看着小翠开心的样子,他心里也甜滋滋的。他给小翠"买"了糖葫芦,带她看了杂耍,还玩了几把套圈游戏。
终于,川剧表演开始了。张四娃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舞台上,演员们穿着华丽的戏服,唱着高亢的川剧唱腔。变脸、喷火、高腔...各种绝活轮番上演,看得人眼花缭乱。
"太精彩了!"小翠的声音在张四娃耳边响起,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
张四娃侧头看去,虽然看不见小翠,但他能感觉到她就在身边,全神贯注地盯着舞台。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带小翠来看川剧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事。
表演进行到一半时,意外发生了。一个扮演花脸的演员突然指着张四娃的方向大喊:"有鬼气!"
全场哗然。班主赶紧上前打圆场,说演员入戏太深看花了眼。但那个花脸演员坚持说感觉到了强烈的阴气,就在张四娃附近。
张四娃心里一紧,赶紧起身离开。他走到庙会边缘的僻静处,小声问:"小翠,你没事吧?"
"我没事..."小翠的声音有些虚弱,"那个花脸演员可能有阴阳眼,他感觉到我了..."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张四娃紧张地说。
"不!"小翠坚决地说,"我要看完表演!这是我等了二十年的心愿!"
张四娃无奈,只好又悄悄溜回会场,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这次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再引起注意。
终于,表演结束了。观众们热烈鼓掌,张四娃也长舒一口气。
"谢谢你,四娃哥..."小翠的声音充满了感激,"我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回村的路上,小翠一直很安静。直到快到梨园时,她才开口:"四娃哥,我可能要走了..."
张四娃心头一震:"走?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小翠轻声说,"我的心愿已了,执念消散,是时候转世投胎了..."
张四娃突然感到一阵不舍:"那...那我们以后见不到了?"
小翠没有回答。回到梨园,月光下,她的身影渐渐显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几乎与活人无异。
"四娃哥,谢谢你。"她微笑着说,眼中含着泪光,"这短短几天,赛过我活着的那十八年。"
张四娃鼻子一酸:"小翠,我..."
"嘘..."小翠伸出食指按在他唇上,虽然张四娃感觉不到实质的触碰,"不要说,有些话,说出来就不美了。"
一阵微风吹过,梨树上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小雪。小翠的身影在花瓣中渐渐变淡。
"四娃哥,保重..."她的声音随风飘散。
张四娃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几片梨花花瓣,眼泪无声滑落,他的心很痛很痛。他呆呆地站在梨树下,许久许久。
从那以后,张四娃再也没见过小翠。梨园里的那棵老梨树,第二年春天开得特别茂盛,雪白的花朵压弯了枝头。村里人都说奇怪,唯独张四娃知道原因。
他开始学着唱川剧,虽然唱得五音不全,但每次唱起,总会有一阵微风拂过,像是有人在轻轻鼓掌。
有时候,夜深人静时,张四娃会坐在梨树下,轻声说:"小翠,今天我学会了一段新唱腔,你听听看..."
微风拂过,梨花轻轻摇曳,像是在回应他。
岁月如流水,一晃四十三年过去。张四娃从壮年汉子变成了驼背老人,却始终守着那片梨园,从未娶妻生子。村里人都说他着了魔,他却只是吧嗒着旱烟袋,眯着浑浊的眼睛笑:"等个人哩。"
这年清明,梨花开得格外早。七十八岁的张四娃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那棵老梨树下。春风拂过,雪白的花瓣落在他稀疏的白发上。他伸手抚摸树干上那道早已愈合的裂痕——那是他三十五岁那年刻下的"翠"字,如今已被岁月撑得变了形。
"小翠啊..."老人仰头望着满树繁花,浑浊的眼里泛起泪光,"今年的梨子...巴适得很..."
第二天清晨,村里放牛娃发现张四娃安详地靠在梨树下,嘴角还带着笑,像是睡着了。雪白的梨花落满他一身,像是给他盖了层柔软的棉被。花瓣如雪般纷纷扬扬,在晨光中闪着细碎的光,像是碎了一地的梦,一场四十余载都无法醒来的梦。